易讀小說網 > 大佬媽咪又掉馬了 >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傷心
  渡船太慢了,劉景濁便點了一柱香。

  余恬與劉景濁被封王以后,各有這樣的一炷香的,可以調遣五岳山君,但只能用一次。

  所以點燃那柱香時,舊西岳,如今的中岳山君,瞬身至此。

  來者模樣,頭戴素冠,一身白衣。

  這位中岳山君微微抱拳,輕聲道:“殿下有何吩咐?”

  劉景濁重重抱拳,沉聲道:“煩勞郁授山君送我到長安,趕快!”

  這位中岳山君也沒多余言語,只是點點頭,隨后看向北方而已。動也未動,渡船已在京兆府境內。

  劉景濁一個順身,化作劍光直往宮城重地,龍丘棠溪隨后御劍而起,帶著兩個少女。

  劍光略過宮城,極少會出現的事兒。今日春夏秋冬與黃龍衛全數出動,護在宮城之外。

  黑龍衛有個愣頭青被嚇了一跳,忙拿起佩刀就要去阻攔,卻給謝白頭瞬身過來,照著屁股就是一腳。

  “你找弄是吧?那是二殿下跟龍丘姑娘,還有流離公主!”

  被踹了一腳,這個剛剛被收入黑龍衛的年輕人卻沉聲道:“劉景濁已經被削去皇室身份,他怎敢私闖宮城重地?”

  謝白頭這個氣啊,“你爹不認你了,你就不是你爹的兒子了?”

  謝白頭手指點了點那人額頭,沒好氣道:“腦子!能不能麻煩你帶點兒腦子?”

  劉景濁落地之時,已經站了一排人了。

  太上皇趙煬,皇帝趙坎,大皇子余恬,都在了。還有劉景濁只見過一面的風苓跟皇后。小一輩的,趙焱趙思思,余暃,還有跟在劉景濁背后落地的白小豆,姜柚。

  劉景濁剛要開口,趙煬便說道:“先進去吧,棠溪跟兩個孩子都帶上,聽聽你奶奶要說什么。”

  劉景濁點了點頭,拉著龍丘棠溪快步往進走去。

  太子跟小公主畢竟年紀小,而且他們兩個是第一次見劉景濁,對這個如雷貫耳的二伯,總有些好奇的。

  當妹妹的問道:“太奶奶是不是要死了?”

  童言無忌,于死這個字,趙思思其實并無什么概念。

  畢竟要年紀大些,趙焱趕忙對著妹妹噓了一聲,輕聲道:“別瞎說,太奶奶好著呢,等下豆豆姐出來了,咱們一塊兒去玩兒。”

  走入屋子里,太皇太后端坐在椅子上,瞧著很精神,看起來也很年輕,其實也就是個七十之齡而已。

  可劉景濁與龍丘棠溪瞧見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已經如同風中燭火,隨時可能會熄滅。

  劉景濁看著這位其實很多年已經沒見了的奶奶,張了張嘴,卻不曉得該說什么。

  太皇太后笑了笑,抬手指向姜柚,問道:“新收的弟子么?朱雀王朝那個?”

  劉景濁趕忙點頭,“叫做姜柚,九月份開山之時就正式收做嫡傳了。”

  太皇太后笑了笑,輕聲道:“不錯,兩個丫頭都像何姀,背劍,英姿颯爽。”

  景煬先皇后,載進族譜里的名諱,叫做何姀,而不是方蔥。

  但劉景濁知道,方蔥才是干娘本名,進了長安埋劍之后,干娘就改了個名字。

  劉景濁還沒有開口,這位太皇太后又看了看龍丘棠溪,故意露出個俏皮笑臉。

  “咱倆的秘密,你記著呢吧?放心吧,老婆子我不會食言的。”

  龍丘棠溪趕忙過去拉起了太皇太后的手,輕聲道:“記著呢,我相信您不會食言。”

  太皇太后笑著點頭,又看向白小豆,輕聲道:“你這孩子,氣性跟你師傅一樣大,別怨你三叔,他也是想幫你師傅。”

  白小豆趕緊點了點頭。

  緊接著,太皇太后一抬手,有兩個婢女各自端著一個錦盒走來。

  “好在臨了臨了了,瞧見了你們三兄弟都帶來了媳婦兒,這東西各個有份兒,不貴重,留著就是個念想。”

  又仔細看了看劉景濁,她笑著說道:“何姀不是九洲人,她是天外北邊俱蘆洲人氏,你爹帶回來的。”

  劉景濁一愣,干娘是天外人?我爹去過天外嗎?

  太皇太后由打袖子里取出一枚玉簡,輕聲道:“老早就留在我手里的,得空看看吧,有你想知道的一些事。”

  頓了頓,她又說道:“好了,見了一面我也就安心了。你們都出去吧,我也愛漂亮,難看的死相可不能讓你們瞧見了。”

  劉景濁猛的雙膝跪地,生平頭一次叫奶奶。

  “奶奶,你有沒有什么沒來得及做的事情,我幫你做。”

  太皇太后擺擺手,“再沒了,我倒是想葬回朝歌,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兒了。行了,趕緊都出去吧。”

  劉景濁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邁步拉起龍丘棠溪,帶著兩個徒弟,邁步出了屋子。

  前腳出門,后腳便大門緊閉了。

  余恬輕輕遞來了一道白巾,劉景濁接過了白巾系在了額頭。

  于外來說,劉景濁已經是庶民,沒有戴孝資格。

  權忠紅著眼睛,給白小豆跟姜柚各自一道紅巾,輕聲道:“長公主,青莜公主,你們是重孫輩兒,得戴紅。”

  姜柚后知后覺問道:“青莜是叫我?”

  劉景濁也轉頭看了一眼趙坎。

  這位景煬王朝的皇帝明顯是帶著氣,他冷聲道:“二哥不當皇帝,王爵也不要,你的徒弟就都是公主。大哥的徒弟也一樣,也封侯了,長大了會封王。”

  尚未昭告天下,但已經封了余暃雪山候了。

  而白小豆的長公主,其實爭議極大,還是趙坎在朝會摔了茶碗了才嚇住了一眾臣工。

  其實打從前幾朝,長公主得是皇帝姊妹才能有的稱號,但趙坎就是要封白小豆為長公主,滿朝文武是真沒法子。

  所以后來那些個文官只得自個兒給自個兒找臺階下,便翻閱史料,查到了最早的長公主,其實是皇帝嫡長女,或是有大功的公主。

  可白小豆不是趙坎嫡女,甚至壓根兒不是皇室身份。后來實在是沒法子了,便只能對外宣稱,白小豆是太上皇認的干孫女兒。

  至于姜柚的青莜公主,那趙坎要怎么封都行,反正有沒有封地。

  片刻之后,門開了。

  婢女顫顫巍巍走出來,淚流滿面,并無哭泣聲音。

  趙煬手臂微微顫了顫,緊接著便雙膝跪地,沙啞道:“娘,走好。”

  趙煬背后,從左到右依次是余恬、劉景濁,趙坎。

  皇帝在這里就不是皇帝了,只是老三。

  龍丘棠溪沒跪,姜柚不跪,余暃也沒跪。

  要跪在這里到次日太陽升起,兩個孩子遭不住的,跪著跪著就睡著了。可即便就這么睡在了青石板上,也不能送回去的。

  這是規矩。

  一直沒人說話,直到后半夜時,趙煬才忽然說道:“老三,守孝之事就罷了,西征大月剛剛開始,你戴孝上朝吧。另外下一道旨,停靈三月,然后把太皇太后葬去朝歌吧,我知道她想回去。”

  趙坎點點頭,輕聲道:“好。”

  趙煬又說道:“老大老二有孝在身,三年之后還孝吧,別留在長安了,太陽起了就走吧。”

  余恬跟劉景濁齊聲道:“好。”

  再也沒有多余言語了,父子四人好像并沒有多么悲傷,言語都很平淡。

  姜柚他們即便是沒有跪,也沒有離開。唯獨龍丘棠溪沒有戴孝,姜柚都在額頭上綁了紅巾的。

  趙坎忽然問道:“爹,許不許竇家那邊戴孝?”

  趙煬點點頭,“要許,讓顏敬辭給竇瓊傳信,讓她回長安守孝。另外讓吏部把竇成召回來,也守靈三月吧。”

  竇瓊在南邊那座燕巢宮,如今是個凝神修士。竇成早就是一方太守了。

  等到次日清晨,眼光灑落,權忠趕忙過來要攙扶趙煬。

  可太上皇死倔死倔的,不起來,非要讓后輩們先走。

  沒法子,權忠只好先招呼劉景濁他們離開。

  頭上系著的白帶子,一時半會是拿不掉了。

  皇帝出門之后扭頭兒就走了,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一晚上沒睡的原因,趙坎眼珠子通紅。

  余恬與劉景濁對視一眼,劉景濁輕聲道:“這小子是不是覺得當了皇帝了,我們就不敢揍他了?”

  皇后娘娘苦笑著說道:“大哥二哥就別惹他了,削爵位的事兒,他都氣了兩年多了。”

  兩人自知理虧,便也沒多說什么。

  走出來之后,三兄弟先后帶著家眷到了那處院子里。

  風苓與龍丘棠溪頭一次見,一個背劍一個背金锏,都是一洲天驕。

  白小豆跟余暃也好久沒見了,但她跟別人不一樣,有點兒沒心情敘舊。

  少女進了院子之后就坐在了墻角,悶聲不語。

  其實她有些生氣,可以說是很生氣。

  無論如何,太皇太后對自己不錯的,屁多多就是她送的。

  師傅不是總說死者為大嗎?那怎么親人去世了,你們三個反倒沒有半點兒傷心,還有說有笑的,還喝起了酒。

  越想越氣,越想越替太皇太后委屈。

  還是龍丘棠溪小步走了過去,抬手按住白小豆的腦袋,輕聲道:“你不懂,你師父也好,皇帝跟余恬也罷,都傷心。但你讓他們怎么辦?徒弟兒女都在呢,當著你們的面嚎啕大哭嗎?”

  白小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個瞬身起來,撒丫子狂奔往后宮,越跑越快,沒人敢攔,也攔不住。

  白小豆走進院子里,果然太上皇還跪著,在不停抽泣,也在不停呢喃。

  白小豆本來想往前走走,可她聽見了一句話,淚水一下子就止不住了。

  “我這輩子就恨你兩件事,第一件事是非讓我做皇帝,你親兒子想做皇帝,我又不跟他搶,為什么要用我的江湖夢換皇位?第二件事,是小蔥花終于來找我了,你死活不答應她來做皇后。”

  頓了頓,趙煬哽咽道:“可是,娘啊!我打小就被你抱去了,是你養大的啊!”

  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后,這位頭發花白的太上皇嗚咽不止,淚水長流。

  我沒娘了,以后我就沒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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