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女主顧念男主司夜爵 > 第392章 扳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六月正是炎熱的時節,內殿不太透風,周憶柳下意識拿起帕子擦了一下額頭,一副很熱的模樣,臉色卻無潮紅,而是一片蒼白。

  “父親以前只知母親留得有信物給我,倒不知有那個小金娃娃。以前張家村的祖母和祖父也不知情,不然,小金娃娃早就被他們奪走換錢了……”

  一念說起當初在張家村的苦情,語氣平靜,輕描淡寫,可這么小一個娃子,著實讓人看得心酸。

  二念十分配合,在旁邊添油加醋地說當初劉氏如何弱待他們,張巡又如何對他們的苦痛置若無睹……

  一念看了二念一眼,突地看向周憶柳。

  “金娃娃的事,姨母倒是知情的。我第一次去長公主府上玩耍,姨母就曾向我打聽過。”

  周憶柳脊背上的汗都快溢出來了。

  幸好,她原本就是以周憶棉的身份哄騙的趙禎。

  但也不知為何,面對一念那一雙清澈無辜的眼睛,她根本無法偽裝出一個親娘這個時候應當做出來的表情。

  不是那個人,就沒有那顆心,再是偽裝也會露出破綻……

  周憶柳的狼狽幾乎要從骨子里透出來,她慌不迭地低頭,手指絞著帕子,含含糊糊地回應。

  “那時,姨母只是想與你確認一些事情。”

  “哦。”一念并不追問,而是反問:“那姨母如今可確認好了?”

  周憶柳不得不抬起頭,臉上的笑容稍稍有些僵硬,“確認了。已經確認了,你們都是我的……親外甥。”

  “那三妹妹呢,她就不是嗎?”

  周憶柳內心洶涌而來的尷尬讓她眼波有些銳利,但面上卻是平靜溫婉。

  “當然也是。但三念是女孩子,不可能像你和二念一樣,拋頭露面。一念,是發生什么事了么?還是你在生姨母的氣?”

  一念低頭拱手,“外甥年少不曉事,惦念母親遺物,多問了幾句,請姨母恕罪。”

  小孩子都能從善如流,周憶柳當然更是從容。兩個人很快又恢復了尋常的模樣。

  趙禎狀若家常地仔細詢問了一念那個小金娃娃的事情,一念都沉穩作答,面無惶恐,那一副鎮定的模樣很得趙禎的心意。

  但趙禎沒有將金娃娃奉還,而是滿口答應,說要派人去尋找,哄孩子似的敷衍了過去。

  一念也不多言,只磕頭謝恩,然后規規矩矩地候在一側,全無小孩子的頑性,倒是二念有些坐不住,那屁股就像長了癤瘡似的,不停地挪來挪去。

  換往常,趙禎少不得要說他兩句,但今日趙官家心情不好,只淡淡地蹙了一下眉頭,便順勢解了周憶柳的禁足。

  “閉門思過這么久,娘子想必已知悔過。禁足一事,便罷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周憶柳想好的那些說服官家的話術還沒有來得及說,聞言一怔,連忙上前謝恩。

  趙禎:“即日起,諸宮朝夕皆聚于皇儀殿,為貴妃服喪哭靈,你也一道去。”

  周憶柳怔愣一下,腦子嗡的一聲,眼前發黑。

  要不是捧著肚子只怕要當場栽下去。

  說什么解她禁足?讓她去給張雪亦服喪哭靈,那只是變相的懲罰罷了。

  早知如此,她還不如禁足宮中呢。

  這真是扳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官家,我這肚子多有不便……”

  “就這么定了。”趙禎拍拍膝蓋,打斷周憶柳便站起身來,“朕還有事,先行一步。你若當真有心悔過,正該為貴妃服喪,求得原諒。”

  會寧殿中,她對張雪亦下毒證據確鑿。

  趙禎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摸摸一念和二念的腦袋,沒有給周憶柳訴苦的機會。

  “起駕。”

  翔鸞閣眾人在殿門恭送。

  趙禎一身素衣簡服,頭也沒回便坐上肩輦。

  “唉!”周憶柳幽幽一嘆,苦笑道:“想我挺著個大肚子,還得去皇儀殿為貴妃服喪,磕頭哭靈,官家對貴妃之心,真是令人艷羨。”

  她在趙玉卿面前訴苦,是希望趙玉卿看不過去,會去找趙禎理論,替她不平。

  奈何從方才趙禎提起,趙玉卿就沒有吭聲,如今聽來,也像是沒有聽見似的,微微一笑。

  “我也得了消息,滿宮上下,千人哭靈,要哭上一個月呢。”

  “一個月。”周憶柳面露驚惶,掌心撫著肚皮,凄凄地盯著趙玉卿,慘然一笑。

  “官家也當真舍得,我再是卑賤,可肚子里好歹是皇嗣啊……”

  趙玉卿面不改色,“那你還操心什么?官家做事,還是有分寸的。即便不為你想,也不會不為皇嗣著想……”

  聲音未落,她調轉頭來,看著一念和二念,含笑道:“你們還有沒有什么要跟姨母說的?沒有的話,我們就要出宮了。”

  周憶柳心里又是一慌。

  長公主今日不對勁。

  不幫她說話就算了,甚至都沒有好好地規勸趙禎。

  “殿下,貴妃喪禮僭越的事,就這么算了?”

  趙玉卿聲音平淡,“官家心意已決,我又能說些什么?再說,曹圣人都沒有阻止,我是官家的妹妹,更沒有立場去勸。”

  周憶柳又露出一絲笑容。

  “殿下說得是,我人微言輕就更是開不得口了。那……”

  她輕輕撫著一念的肩膀,溫柔地笑道:“讓兩個孩子在宮中小住幾日吧。”

  只要孩子在翔鸞閣,她就有理由找官家來。只要官家來了,她就有辦法讓張雪亦的喪禮變成笑話……

  試想一下,若是貴妃大喪期間,官家宿在她的房里,那往后誰才是官家心尖尖上的人?

  趙玉卿帶孩子入宮的時候,原本讓丫頭備了他們的換洗衣服,是有心讓他們小住幾天的,誰也沒有料到,她會突然改口。

  “不了。”

  她語氣平淡,卻固執。

  “兩個小哥兒都還有功課,先生管束得嚴,耽誤兩天,是要挨手扳心的。”

  周憶柳終于明白趙玉卿的不對勁在哪里了。

  回避她的視線,甚至是在反感她……

  而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在一念說了那些話以后。

  “殿下……”

  周憶柳熟悉長公主的性子和脾氣,她心軟,仁厚,說不了狠話,也拒絕不來人,周憶柳很懂得俯低做小討長公主的喜歡,讓她回心轉意。

  一時間,周憶柳淚光瑩瑩,說得小意而懇切。

  “是不是婢子做錯了什么事情,惹你不悅了?您怎么責罵都行,千萬不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婢子知道,殿下心地良善,一心為婢子謀劃,想讓婢子過幾天好日子……”

  “呵!”趙玉卿難得嘲弄的笑,還是對她曾經最信任的丫頭。

  “周娘子有的是手段,何須我為你謀劃?”

  周憶柳心頭一顫,不解地怔在當場,“殿下?”

  “我寧愿沒有認清你這個人。”趙玉卿語帶傷感地搖頭,雙眼盯住周憶柳。

  “我本以為是阿九害你入宮,一心替你不值,便為此內疚萬分,明知你做出毒害張雪亦的事情,也在心底為你找借口開脫……”

  “豈料,你早就存有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心思。怪不得你從岳州回來,便與張巡頻頻往來。有一次錢婆子親耳聽到你對他說起什么金娃娃在張娘子的身上,那時候本宮還不以為意,說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為了三個孩子你也沒法子和張巡黑臉,你有你的難處。如今看來,倒是本宮過分良善了……”

  周憶柳聽得頭腦一陣陣發暈。

  “殿下是懷疑,金娃娃的事情,是我告訴張巡的?”

  趙玉卿原本還想給彼此都留一點體面,但看周憶柳委屈的模樣,莫名生出一絲厭惡來。

  “難道不是?張巡尚且不知金娃娃是何物,你卻知情,那是不是表示你早已知道你姐姐腹中孩兒的生父是當今官家?你閉口不提,眼睜睜看你的親姐姐跳入火坑,被人說三道四,難道不是你眼紅姐姐得了官家垂青?你嘴上說姐姐人在風塵,為其不恥,可轉過頭來,你鳩占鵲巢,代她入宮。你姐姐拼死拼活生下孩兒,你替她享榮華富貴,還不肯善待她的子女,你不虧心嗎?”

  周憶柳淚如雨下,嘶聲道:“殿下,孩子的話,信不得……”

  趙玉卿握緊一念冰冷的小手,咬牙道:“這么點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說謊?沒想到事到如今,你不肯認錯,還想賴到孩子的身上!”

  周憶柳從來沒有見過趙玉卿用如此凝重犀利的語氣說話,一臉驚慌失措。

  “我沒有,殿下,那些事情,我全不知情。我當初一心想侍奉郡王,長伴殿下左右,是郡王不喜婢子……”

  “侍奉郡王?你若當即如此作想,怎會明知阿九和張巡不睦,還和他過從甚密,你圖的是什么?”

  趙玉卿其實很想說一句她不配侍奉自己的兒子,可她畢竟不是那種刻薄尖酸的性子,能把話說得這么難聽,也是因為受了失望的沖擊。

  “還有,最初我讓你去侍候阿九,你為何口是心非?說什么出身微賤,不配相予,說到底,你不是不想,是不想無名無份地去,你千方百計博取我對你的同情,就為得一個做郡王側妃的承諾……”

  趙玉卿越說越生氣,福至心靈似的,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因為一念的告狀,突然就明白了。

  “罷了。你與我無親無故,毫不相干,也輪不到我來教訓你。好自為之吧。”

  趙玉卿拉住一念和二念。

  “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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