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被砍了頭，砍頭的是狗。
直到這一刻，沈鈞才忽然明白董天王的生態理念，萬妖共存，然人族至上。
沈鈞放眼四方，所有動物植物都如奴仆般卑躬屈膝，而作為人高高的挺起胸膛，頤指氣使，乃是萬靈之長，超然眾生之上。
“人類屹立高臺，萬靈匍匐其下，這便是董天王的生態嗎？”
換了發型的沈鈞依舊沒回過神來，瞧著狐貍小心翼翼的服侍，生怕伺候不好的模樣，他的心中產生一股極大的快意，這是權力自然衍生的快意，哪怕最慈悲的道士禪師，也難免俗。
作為人上人存在，享受特權，固然是享受的。
沈鈞也很享受這種伺候，可比家里那只不太聽話的貓大王好多了，不過他與貓大王以朋友論交，這里卻有主仆之別。
在城中，妖精只有生存的權利。
只有人，才有生活的義務。
剪頭，不需要付錢，因為這是狐貍理發師與生俱來的責任和義務，伺候不好人被審判，就是原罪。
可悲的是，動物甘之如飴，并不認為這是壓迫的。
“站在人的角度，這是幸福的，站在妖精的角度，這是悲哀的。”
沈鈞作為人，沒什么好指摘的，只是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問及柳北北，這位姑娘相當自然的回應。
“這是人的世界，自古至今，人便是大自然的王者，而且沈鈞，我得告訴你，這不叫奴役，這叫馴化！”
馴化！
馴化生物為人類所用，是工具紀元人類的一大創造性成果。
信鴿貓狗，牛羊牲畜，乃至微生物都成為人類股掌間的工具，甚至這引發一切災變的星空真菌，同樣是人類馴化的工具之一。
這是人與生俱來的本事。
沒什么錯。
只是聰慧的沈鈞很快思索到這其中的隱患。
“這世界上有無數種生物，以萬億億難以計量的數量，人又有多少呢？如果妖精們在某一天覺醒了自我，就像古老話本上反叛天宮的妖怪，聯合起來，我們將面對的必是滔天的洪流！”
若是踐行董天王的理念，人類將天然的與地球上所有生物站在對立面。
身后卻傳來粗野的朗聲大笑。
“哈哈哈，鎮殺便是，畜生永遠是畜生！”
聞聲，沈鈞回頭，長街盡頭，英武男子大踏步而來，短發如鋼針，眉目刀削斧鑿，雖身穿白色短袖，行走間卻如龍虎，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沈鈞黃庭中，三株慧根同時顫抖示警。
柳北北不動聲色的退后一步，站在沈鈞背后。
那男子含笑而來，模樣不過二十來歲，卻仿佛歷經滄桑的古樸感，像是一位年輕的老人，他上下打量沈鈞，又瞧了瞧他身后的柳北北。
“竟是一對伉儷，少見啊，在下涿鹿趙皇袍，見過道友！”
“沈鈞！”“柳北北！”
兩人言簡意賅，并沒有透漏過多的消息。
涿鹿，是古城。
沈鈞腰間一痛，被柳北北掐住，他便知道此人的身份不簡單，甚至可能是大名鼎鼎，耳中也響起蚊聲耳語。
“涿鹿趙皇袍，天人也……”
又是一尊天人，而且是相當強大的慧根真人！
趙皇袍倒背著手走來，與兩人論交，談及各類妖精時相當的冷酷：“不過是畜生罷了，空有智慧沒有知識和文明，成不了大氣候，若有妖獸反叛，也不過只手鎮壓！”
他相當的自信和霸道，沈鈞很不喜這種脾性，與那皇甫天一、曹玄龍般心性冷漠，好似不將眾生放在眼中，生來倨傲和高高在上。
雖然對他還算和氣。
他的回答并沒有打消沈鈞的憂慮，站在人類的角度，站在更長遠的角度去俯瞰，這似乎都不是完美的生態方案。
趙皇袍哈哈大笑：“今夜，為吃餅大齋首宴，夜里有百獸舞，葡萄美酒夜光杯，可不能錯過，走吧，共同赴宴，我們邊走邊說！”
聽這語氣，對吃餅大齋異常熟悉。
三人并肩而行，沈鈞沒有冷臉相對，反而相談甚歡，打探消息。
趙皇袍相當熱情，口齒便沒有閉上過：“獸類哪怕成妖億萬萬也無用，盡管當年發生了爆炸泄露事件，但對于‘外邪真菌’的研究已經相當的深厚，是專門為人類打造的進化工具，人類有黃庭，有絳宮、泥丸宮，這些牲畜可沒有啊！”
沈鈞瞳孔一縮，長吐一口氣。
“原來如此！”
沒有絳宮，妖類便不可能進軍小周天及之上，再強也不過小妖而已。
只需一尊小周天真人行走天下，足以覆滅群妖，清掃一切污濁。
他暗中凝視著月神，道：“月神，這些知識，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不知道，或許我并不是我，只是部分的我，記憶有著瑕疵。】月神平靜的回應，不知真與假。
“人為道體，方能種道！這些畜生憑什么享受我們研發的勝利果實？”
趙皇袍平靜的邁步，語氣寧靜的如寒潭的泉水寒澈心扉。
不知不覺，在趙皇袍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一座雄偉大樓前，前身似乎是聯邦辦公地點，最是壯闊宏偉，樸素凝沉的巨柱高高聳立，煊赫著威嚴和肅穆。
來到這里之后，沈鈞黃庭中的慧根顫抖的愈發強烈。
真人！
非常多數量的真人匯聚在這里。
他仰起頭，大樓深處似乎有萬千種顏色的菌毛交織，匯聚成萬龍咆哮的云層，陰沉沉的似乎隨時可降下雷霆。
玻璃大門敞開著，時不時有人進出，俱是真人，可謂往來無白丁。
趙皇袍笑瞇瞇道：“你們是第一次來，被震撼了吧？去年我來此地喝過臘八粥，那時候能到來的盡是小周天，甚至爆發過小周天級別的真人大戰，董天王親自出手方才穩住局勢，不過也死掉了兩位小周天……”
“能有今日的吃餅大齋，不易啊！”
踱步而入時，宴席已經開始，中央有巨大的舞臺，柔美的少女們翩翩起舞，狐貍伴舞，丹頂鶴在半空飛舞徘徊，忠誠的狗護衛高高仰著頭蹲守在舞臺四方。
臺下四方是一張張案桌，有些坐著人，有些空著。
幾人隨意尋了一桌坐下，立刻便有妖類送來瓜果蔬菜，還有一張張大餅，和幾枚宛如晶瑩美玉的雞蛋。
沈鈞暗嘆，這趙黃袍果然是小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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