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凌依然易瑾離 > 第189章 陌生感讓她無所適從
  宴驚庭這個名字身后,從來都會跟著殘疾這兩個字。

  輪椅與他更是焦不離孟,宴驚庭所在之地,必然伴隨著輪椅。

  而現在,楚知意站在走廊拐角邊,定定看著宴驚庭靠在沙發上打電話,而輪椅則被放在了門口玄關處。

  孤零零地,就像是一個擺設。

  察覺到有人過來,宴驚庭視線看過去,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我知道了,還有事,先掛了。”

  話畢,宴驚庭將手機收了起來。

  不遠處他的妻子正茫然地看著他,仿佛陷入了什么巨大困境之中,找不到出口。

  宴驚庭在心中嘆氣。

  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他本想讓她慢慢接受,卻沒想到發生了那種災禍。

  宴驚庭從沙發上站起來,挺拔身姿清俊如竹,又帶著壓迫之感。

  楚知意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過來。

  他足有一米八八,十八厘米的身高差讓她只能抬頭看他,這種陌生之感讓楚知意無所適從。

  以前她都是低著頭和宴驚庭說話的。

  宴驚庭走到了她面前,看著她微仰著頭,白皙脖頸上露出點點猩紅的痕跡。

  宴驚庭眼底劃過一絲狠厲。

  抬起手,似要觸碰她的脖子。

  楚知意閃電般躲開了。

  手落了空,宴驚庭薄唇微抿,不僅沒有后退,反而更進一步,二人距離近在咫尺。

  “一個星期沒見,現在我連碰你不行了嗎?”

  他垂眸看著她,清潤嗓音仍舊平和,自她頭頂上方傳來。

  太陌生了。

  楚知意愈發往后退起來,離宴驚庭越來越遠。

  楚知意大腦混亂,扶著墻,“抱歉,我可能還沒睡醒……”

  話落,楚知意轉身便要朝臥室而去,似乎要再睡一覺。

  還未走出兩步,她后背陡然貼上溫暖身軀,腰間橫著手臂。

  宴驚庭身形高大,肩寬腰窄,此刻自背后將楚知意整個人抱住,身高差距看上去幾乎把楚知意整個人都遮擋住了。

  喉結微滾,他埋頭細細汲取著楚知意脖頸間的芬香,“知知,這不是夢。”

  “很抱歉讓你這么匆忙知道這件事,但這不是夢。”

  “……你松開我。”

  宴驚庭抱著她,沉默半晌,這才緩緩松開。

  楚知意跑起來,回了臥室。

  只聽一聲砰響,宴驚庭被關外面了。

  俊美無儔的面上此刻陰晴不定,宴驚庭陷入了一個,早有預料,卻很難攻破的難關。

  他老婆,很不能接受他突然能走路的現實。

  楚知意不知道自己現在在想什么。

  宴驚庭能走路了,她應該高興才對,他不會去哪兒都坐在輪椅上,別人看到她和宴驚庭一起,也不會把她和宴驚庭認成兄妹。

  也不用她再一遍又一遍地解釋,這是她的丈夫。

  她應該高興。

  可是,可是。

  楚知意心口就像是盛著什么發泄不出來的情緒。

  這些天,她經歷了知道父母是如何被人虐殺而死,經歷了別人的暗殺,經歷了親手砸瞎一個人的眼睛……

  就在不久之前,她看到乳白湯內飄著的枸杞,難忍地嘔吐。

  而現在,她又在經歷自己的丈夫,忽然站起來了,不僅活蹦亂跳,還告訴她,他并不是驟然就能站起來。

  或許他早就能走了,只是沒有告訴她。

  百般滋味不停縈繞在楚知意的心頭,讓她腦袋疼到臉色發白。

  楚知意走進浴室,發現自己的妝還沒卸掉。

  她胡亂洗了臉,迫使自己清醒一些。

  現在該理清思緒,不能自亂陣腳。

  ……

  宴驚庭在外站了許久,直到一個小時后,才輕輕推開門,走進去。

  他腳步很輕,貌似不想驚動房間內的人。

  宴驚庭看到楚知意坐在窗戶前的椅子上,似乎在發呆,整個人都被一股難言的情緒籠罩,仿佛處在崩潰邊緣。

  宴驚庭看得心驚膽顫,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楚知意的身邊。

  尚未有動作,宴驚庭聽見楚知意問他,“什么時候好的?”

  宴驚庭一頓,坐在楚知意身邊,視線從未在她身上挪開,“七年前才勉強能走。”

  復建對宴驚庭來說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他耗費了極大的耐力,嘗受了常人不可能忍受得了的痛苦,才獲得重新行走的資格。

  “所以你又坐了七年的輪椅?”

  那張原本紅潤白皙的面龐,如今變得憔悴脆弱,眼底的疲倦與紅血絲幾乎一覽無余。

  她很累,就算已經睡了一覺,被精致妝容掩藏下的精疲力竭短時間里也難以恢復。

  宴驚庭試探性將她抱起,沒有掙扎,他將人抱得更緊了一些。

  “知知,我那時要清掃仇人。”

  “一個坐著輪椅,初出茅廬的青年并不會引起那些人的警戒。”

  宴驚庭知道自己父親的死,自己的腿,母親臉上的傷是誰搞的鬼,他滿心仇怨,一日日的蟄伏,在黑暗之中如狗豸般等待著時機。

  他是殘疾,別人看不起他,嘲弄他,將他的輪椅踹翻,看著他狼狽地爬上去,哄笑一團。

  他從不與那些人計較,他心中只有復仇。

  后來,他大仇得報,用同樣的方式碾碎了仇人的腿,送仇人上路,燒了仇人的臉。

  他仍舊坐在輪椅上,別人卑躬屈膝地喊他宴總,像個小丑一般在他面前賣弄。

  “殘疾,輪椅與否,后來都無甚重要。”

  “知知,我不想瞞你,我只是沒有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讓你知道。”

  宴驚庭抱緊了楚知意。

  明明是艷陽高照的午時,她身上卻冷得出奇。

  宴驚庭心覺不對勁,探手摸向楚知意的額頭。

  手驟然被抓住,楚知意問他,“那次假面舞會上,是不是你。”

  宴驚庭看著她,頷首,“是。”

  他那時已有半年未見過楚知意,卻無意間聽見楚衡與周家談論楚知意與周痕的親事。

  他們要在楚知意生日上宣布楚知意與周痕的婚期。

  假面舞會前一晚,他回到江城,坐在那間與楚知意有關的房間里,抽了一晚上的煙。

  后來,他戴上了面具,離開了輪椅,站在假面舞會之中,等著楚知意的出現。

  楚知意盯著他喉結處那一點紅痣。

  心想,原來宴驚庭早就給了她提示,只不過是她沒有發現,更沒有猜到。

  楚知意松開他的手。

  他的確有他的難處,可被隱瞞的滋味并非理解宴驚庭的難處就能好過。

  楚知意閉上眼睛,只覺得累極了。

  宴驚庭探向了楚知意的額頭,他的眉頭緊皺,“知知,你發燒了。”

  楚知意沒有回應,宴驚庭看向她的眼,才驚覺她不知是睡還是昏過去了。

  宴驚庭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當即抱起她大步往外走去。

  剛出門,迎面碰上了容玥,宴老夫人和宴老先生。

  她們看著鐵青著臉,抱著一個人往外走的宴驚庭,震驚到仿佛是被定了穴般,動都不能動一下!

  “阿庭……你……”容玥眼底迸發出難言的激動,快步走到宴驚庭身邊,抓住他,不可思議極了,“你能走了?!”

  “媽,知知生病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說,我要帶她去醫院。”

  容玥一聽,忙看向宴驚庭懷中的楚知意。

  小姑娘眼睛緊閉,小臉蒼白憔悴,脖頸處也露出猙獰的掐痕。

  容玥驚呼,忙問,“知知這是怎么了?!她脖子上那是什么痕跡?”

  宴驚庭身上驟然浮現一股殺意,可很快就被他給收了回去,快步走到車前,讓人開了車門,抱著楚知意上了車。

  “爸媽,我們趕緊跟上看看!我瞧知知的情況很不好!”容玥連忙喊兩位老人。

  宴老夫人和宴老先生如夢初醒,機械地上了另外一輛車。

  “剛才……我沒有眼瞎吧?”宴老夫人抓住容玥的手,“庭庭他……他是不是真能走了?”

  容玥喜極而泣,“是!媽,你沒看錯,剛才走過去的就是阿庭!”

  宴老夫人怔愣了許久,驟然哭了出來,伏在容玥肩頭淚如雨下。

  宴老先生亦是激動萬分,這些年對宴驚庭的緊張,忐忑,憂慮,都化作五味雜陳,涌在心頭,滋味著實讓人難受。

  容玥也在哭,她是宴驚庭的母親,知道這些年宴驚庭過的都是什么日子。

  外面那些人,都說她們宴家是老弱病殘。

  老的老,弱的弱,病的病,殘的殘,總之就是外強中干,等宴驚庭什么時候撐不下去了,她們宴家就散了。

  前些年,阿庭就如走在處于萬丈深淵的鋼絲上,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她殫精竭慮,卻幫不了兒子半分,只恨當初怎么不拿她的命換她的兒子健康。

  如今再見宴驚庭步伐矯健,容玥便如乍然富貴的窮人,看著那從天而降的財富,泣不成聲。

  這一車子上的人,情緒起伏得厲害,到了醫院之后,難免也要送去檢查一番,別出了什么意外。

  楚知意則被宴驚庭抱著送去了急診。

  醫院里的人并不認識宴驚庭,只專注于病人,并不在意醫患家屬。

  可有人卻認識宴驚庭。

  吳漾從病人病房內出來,來到綜合樓拿材料,路過急診科時,目瞪口呆地看著站在那兒的宴驚庭。

  她喃喃自語,“老天爺,我該不會是眼瞎認錯人了吧?”

  她急于求證,連身后的同事都不管了,疾步走到宴驚庭身后。

  礙于宴驚庭身上的壓勢,吳漾不敢上前,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宴先生?”

  宴驚庭轉身,眼底透著不耐煩。

  待看清來人,他記起吳漾是楚知意的好友,宴驚庭的情緒收斂,沖她淡淡頷首,“你好。”

  吳漾咽了一下口水,表面冷靜,心中大喊:臥槽我臥槽臥槽臥槽!

  她真想把楚知意抓過來問問,這死丫頭怎么把這么大的一個秘密瞞著她!

  宴驚庭根本不像是殘疾!

  你看他身形穩健,不搖不晃,這是一個殘疾人剛剛恢復的樣子嗎?!

  宴驚庭微皺著眉,“還有事嗎?”

  吳漾連忙回過神來,問道,“宴先生怎么來醫院了?身體不舒服?怎么不見枝枝?”

  “她生病了,在里面。”

  聞言,吳漾神情頓時變了,不再關注宴驚庭是不是站起來了,連忙問,“生病?是不是發燒了?”

  宴驚庭沒有言語,只瞥了她一眼。

  吳漾狠狠跺了一下腳,“我昨天幫她上藥時就告訴她,讓她多喝點紅糖姜水驅寒!她肯定沒聽我的話!”

  吳漾往急診室看了一眼,隱約可見一個人影,醫生在給她做檢查。

  沒多久,負責給楚知意診治的醫生從急診室出來。

  “高燒三十九度二,她似乎有嘔吐過,受了過度驚嚇,進食也少,身體透支了,才產生昏厥現象。”

  “不是大問題,給她掛兩瓶水,好好養養就好了。”

  吳漾松了一口氣,走過去和那醫生打招呼,“秦醫生,這里面的是我發小,好閨蜜,親姐妹她這幾天累壞了,請你多多照看,回頭我請你吃飯!”

  秦醫生無語,“不用你說我也會上心,有護士看著呢,不會出什么問題,藥我已經開好了,今天先掛個水。”

  吳漾笑著點點頭。

  “后面還有病人,我先走了。”

  吳漾看著秦醫生離開,一扭頭,宴驚庭已經不見了。

  她去找楚知意,才發現宴驚庭此時正在楚知意身邊,盯著護士給她打吊針。

  那護士扎針還沒感受過這么大的壓力,手都有些發抖。

  吳漾無語,走過去接過護士手中東西,抓住楚知意的左手,熟練地找到血管,把針扎了進去。

  她又幫楚知意檢查了一下脖子上的傷口,又心疼又免不得抱怨,“今天早上起來肯定沒擦藥,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想什么,自己受了傷都不知道好好休息。”

  宴驚庭看著她無微不至地對楚知意照顧,開口問,“吳小姐這幾日和知知一塊兒吃過飯嗎?她胃口不好?”

  “沒有,就昨天早上,我來給她上藥,廚師好像做了不少菜,不過也沒見她吃多少,我給她上完藥她就和我一塊兒出門了。”

  宴驚庭平靜地點了點頭,側頭看著楚知意蒼白的小臉,擰著眉,貌似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

  知道楚知意沒事了,吳漾便離開了病房,匆匆去拿材料工作。

  容玥和宴老夫人做過檢查,沒事之后也找了過來,看到楚知意還在掛針,不免又多問了幾句。

  宴驚庭一一回答。

  “才忙了幾天就能累成這樣?她該不會是故意的吧?”宴老先生說道。

  宴驚庭抬眸看向宴老先生,平靜喊人,“爺爺。”

  宴老先生一梗,氣呼呼地不說話了。

  一家人都偏向楚知意,他有沒有說錯。

  宴驚庭剛剛恢復正常行走,她就生病,這能不怪嗎?

  忽然,一道鈴聲響起。

  宴驚庭看過去,是楚知意的手機,上面顯示來電人,楚星河。

  宴驚庭把手機拿過來,接通。

  “楚知意,你接人都快接一天了,還沒接到?連個消息都不給我發了?”

  楚星河聲音之中略帶抱怨,卻難掩關心之意。

  宴驚庭沒有瞞楚星河,將楚知意生病住院的消息告訴了他。

  對面一愣,很快就問了楚知意在哪個醫院,飛速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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