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到近前,劉協便看到了鴿子腿上的紙條。
劉協心中忐忑起來,蘇哲會說些什么呢?
劉協小心翼翼地將紙條取下,急急展開,只見紙條上寫著幾個工整的字:
“早晚必取,何必急在一時。”
劉協心中一陣泄氣,嘴角卷起一團小小的譏諷之色。
自己何必去問皇叔的軍師?
他們自然是同一個立場,說不定想法都是串通好的。
既然早晚必取,現在正值契機,為何不取?
若是取了一部分,又不取另一部分,讓其余外臣如何看待朝廷?
朕是大漢天子,幼年身為皇子之時,習的便是帝王之道。
為君者,必精通制衡之道。
天下未定,事急從權。
天下將定,若不制衡各方力量,從制度上限制外臣的實力,壯大皇權,必然會生出亂子來。
兵權如此,人心亦是如此。
朕不是州牧,不是諸侯,而是整個大漢的天子。
所以朕不能僅僅憑著一絲信任和仁念,便放縱某些人;亦不能憑著情感的親疏來偏信或是倚仗某些人。
朕要做的,是盡快砍掉這十幾年來各路外臣大亂天下的倚仗——擁兵自重。
越早將兵權收歸漢室,越早讓外臣失去翻江倒海的倚仗,才能越早打消不臣之心,還太平于萬民。
身為天子,必須有自己的決斷,該去做的事情,絕不能人云亦云,為人左右。
劉協眼中神色漸漸堅定起來,抬手就著殿中的燭火,緩緩地將手中的紙條燒掉。
皇叔,此事,朕自己便定了,不要怪朕。
......
蘇府。
蘇哲重新回到院中,在榻上半躺下來,長眉微顰,眼神中帶著一絲擔憂。
也不知剛才的回信,天子能否看進去。
朝堂上那么多文武大臣,天子還要費力通過鴿子傳信問他的意見,可見,大家的意見,包括主公的意見,怕都和天子心中的不一樣。
之前擔憂主公和袁紹對立,也擔心天子和皇叔有隔閡,如今來看,這隔閡怕是不小了。
趙云望著院中的蘇哲,心中忐忑不已。
方才認出那只鴿子,趙云就知不妙。
果然,看完信、回完信,直至現在,軍師的眉頭還是皺著的。
主公千叮嚀萬囑咐,讓大家都不要同軍師談論時局,沒想到還是防不勝防,天子居然想起飛鴿問策。
這下,也不知是福是禍了。
......
入夜。
劉司空府。
劉備正準備更衣歇息,卻聽聞親衛來報,諸葛亮來訪。
諸葛亮深夜來訪,必有急事。
劉備立刻整理好衣衫,到門口來迎。
還未到門口,便見諸葛亮一手撩著長衫,快步走來,見了劉備立刻一拜:
“亮有急事告知主公。”
諸葛亮雖然年輕,但一向穩重,今日行色卻略顯匆忙。
劉備見此,心中一沉,連忙伸手扶起諸葛亮,沉穩的聲音中帶了一絲急切:
“先生,發生何事了?”
諸葛亮立刻起身,忙道:
“天子今日命臣擬詔,分封四方將軍,收回各地兵權。”
劉備聞言,瞳孔猛地一縮,驚訝出聲:
“已經擬招了?”
諸葛亮點點頭,心頭蕩起一聲微嘆。
看主公這般反應,陛下果真是沒有跟主公商量。
若是主公不知情,明日朝會詔書一下,主公一旦強攔,只怕與陛下之間的隔閡便更大了。
他心中不由慶幸自己今晚跑了這一趟,但隨即而來的便是深深的擔憂。
事已至此,怕是主公也不好阻攔了。
但此事非同小可,一旦詔書下達,恐有大變。
諸葛亮正想著,卻見劉備愣了一愣,滿目急色,突然繞過諸葛亮便往外走去:
“我立刻進宮,面見陛下!”
諸葛亮正想上前阻攔,卻見劉備走了幾步之后,卻緩緩慢下腳步。
劉備站定在原地,嘆息了一聲,又低著頭轉回身,一步一步踱了回來,心情沉重無比。
也由不得他不沉重。
近日來,他與陛下在政事上的意見頻頻相左。
陛下行事過于急躁,急于求成,很容易生出大亂。
先前幾次,陛下都依著他的建議下旨,心中對他早有不滿。
但是此事,陛下甩開他的意見,直接下詔,明顯就是不想他插手。
此時進宮除了連累諸葛亮,招來陛下更深的猜忌之外,還能有什么用?
可是若是不入宮,詔書一下,誰能知道,這后面會發生什么?
進退兩難。
劉備心中思緒萬千,面色陰沉不定,走回了諸葛亮的身邊。
諸葛亮知道劉備心中所慮,上前勸道:
“主公,帝王之術,本就如此,加之陛下壓抑已久,急于求成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如此下去,恐生禍端。我等應早做準備,以免來日陷入被動。”
劉備聽到這里,心中難免感慨不已。
本以為匡扶漢室,救助天子,便可天下大定。
沒想到,每每遇事,自己與陛下看法總是相左,如今已與陛下漸生嫌隙。
正如文和先生離開前所說,陛下年輕氣盛,他這個司空怕是不好當。
以后行事只怕是更加艱難。
但若是撒手不管,又恐大漢天下再入劫難。
這該如何是好?
劉備一籌莫展,只好苦笑著點了點頭,然后轉身對諸葛亮一拜。
“感謝先生深夜特意前來告知。”
諸葛亮雙手一拱,也是躬身一禮:
“主公多禮了。一切必有解法,我們明日再說。”
劉備聽這句話耳熟,不由想起了蘇哲曾說過的那句“一切自有定數”。
劉備欣慰地望向諸葛亮:
“夜色深了,先生早回吧。”
諸葛亮微微一笑,明媚的笑容似乎照亮了這茫茫夜色,一點頭,手拿羽扇,轉身便邁入了這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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