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立刻起身伸手說道:
“敬賢快快請起,你我之間何必言此?若真是要論,你我都各救了對方一次,也算是扯平了。”
蘇哲起身,笑嘆道:
“你我曾各為其主,卻能如此相待,怕是天道不忍,才令我等遇難成祥。”
郭嘉收回目光,默然不語。
天道不忍?
我曾以為天妒英才,慧極必傷,致使你身體孱弱。
沒想到,你身上竟然背負天譴之癥,天下皆安,皆因有你負重。
若是天道不忍,何來天譴?
若言天道不忍,不如說是玄德公不忍,才令曹公絕境逢生,而使你偷得一命。
仁者為尊,此言不虛。
郭嘉眼中閃過一絲敬佩與疼惜,目光穿過熱茶升騰的霧氣,直直看向了對面的蘇哲:
“王霸天下,只逞一時之強,仁治天下,方能長治久安。”
“敬賢當日所言,字字珠璣,每每回想,令嘉汗顏。今日得見如此天下,也不負敬賢苦費心血,籌謀的這一出大局。”
蘇哲聞言,心中也頗有感慨,看向郭嘉的眼中滿是敬佩:
“奉孝真是通透啊!我不過是睡了一覺,奉孝卻如脫胎換骨!如今有奉孝相助,大漢的太平盛世指日可待!”
郭嘉眼中卻極快速地掠過的一絲失意,隨后湮滅不見。
片刻后,郭嘉抬頭看著蘇哲,淡淡說道:
“嘉本就無心仕途,如今天下初定,亂世將終,大漢朝廷并不缺嘉一人,如今,嘉也該退隱了。”
蘇哲心中一片雪亮,這是推辭,也是告別。
昔日與郭嘉對飲,郭嘉一直都向往歸隱。這一兩個月又逢如此之巨變,動了此心也并不意外。
只是想到如此二人便只有天各一方,蘇哲心中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歸隱,蘇哲并不是不想。
當初穿越過來,若有避世隱居的機會,他必然甘之如飴。
但到了如今這份兒上,加上最近朝局微妙,他實在放心不下,唯恐數年心血付諸東流。歸隱對此刻的蘇哲來說,只能是一件可以去想想,但絕不會去做的事。
而郭嘉通透,看穿了的事情,定了便不會輕易更改,蘇哲只有開玩笑道:
“這么一說,比起奉孝,倒是我蘇某貪戀這凡塵了。”
郭嘉笑而不語,給蘇哲添了一勺溫熱的茶湯,才開口道:
“敬賢以后少喝冷酒,多飲熱茶吧。”
蘇哲大笑:
“奉孝啊奉孝,你一個酒鬼居然勸我蘇某飲茶......”
郭嘉卻突然開口道:
“敬賢,你可知你為何會有這體寒、昏厥之癥?”
語罷,郭嘉定定看向蘇哲。
蘇哲雙目一垂,避開了郭嘉的目光,右手不停地摩擦杯沿,苦笑一聲。
看郭嘉這樣子,難道也是知道了天譴一事?
可這亂世天下,生靈微如一芥,天下州民身處水深火熱,食不飽腹,朝不保夕,還得感念上蒼憐憫,讓他們活著。
更多運氣差些的人,早已曝尸荒野,狗拖鴉啄,天涯吟望,餓殍遍野。
明知有辦法結束這一切,而無動于衷,不是蘇哲做得出來的事情。
以一身而救萬民,雖然會緊張、害怕,但大義在胸,無愧于心,也不枉費穿越一遭。人性天然的恐懼何足道哉?不過是心一橫,牙一咬的事情。
但是這一切,怎么能說出來?
蘇哲沉默半晌,挑了挑眉頭,目中光芒不斷明滅。
郭嘉的目光漸漸落了下來,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端起茶杯飲了一口,低低說道:
“敬賢,日后須得保重身體,若是力有不逮,便多加休息。”
“我看玄德公手下能臣眾多,敬賢大可放心交代,不必事事親為。”
蘇哲也飲了一口熱茶,笑著點點頭:
“不愧是軍師祭酒,觀察到位,心細如發,事事周全。”
郭嘉添茶的手一頓,差點灑了幾滴茶水出來。
蘇哲一見,頓覺自己失言。
自己當初把奉孝裝在局中,以致奉孝毫無回天之力。
如今再提心細如發、事事周全,怕已成為奉孝心上的刺。
郭嘉卻面色如常,添好茶湯,望向蘇哲的雙眼明亮如星,雙手舉杯溫聲道:
“往日不可追,來日猶可期。愿敬賢之來日,千事順心,萬般如意。”
“我今日便與敬賢告別了。”
說罷,將杯中之茶一飲而盡。
蘇哲的心緩緩沉了下去,片刻,蘇哲抬眼望向郭嘉:
“奉孝,你去過我在城外的一個草廬,風景甚好,可留給奉孝隱居。”
郭嘉望著蘇哲一笑,眉眼如月:
“多謝敬賢美意。只是我從前累心公務,無暇他顧。如今想來,天下美景甚多,我卻未曾親眼目睹,豈非虛度人生?此去歸隱,我想走遠一點,便不在潁川停留了。”
蘇哲搖搖頭,無奈一笑。
這個告別,還真是決絕。
也罷,男兒當灑脫些。
蘇哲也舉起杯子: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如此便祝奉孝一路平安!”
郭嘉見此,拱手微微一笑:
“山高路遠,有緣再見!”
......
鄴城,袁府。
“天使傳詔!”
袁紹坐在堂上,滿目陰鷙。
天子頻頻下詔,難道真的有什么想法?
近日我等安分守己,并無出格之事,天子為何還有詔書下達?
此番又是為了何事?
底下,眾位謀士也不由得相互對視,不知道天子壺里賣的什么藥。
“拜見鄴侯!”天使緩緩走入中堂,對著上首的袁紹淺淺一禮。
袁紹掩下目中不悅,起身客氣回禮,問道:
“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天使見此,將手中詔書緩緩打開。
“請鄴侯接旨!”
袁紹立刻走到對面,跪拜在地接旨。
天使朗聲念道:
“蒙天佑大漢,今四方初定,特收歸各州兵權,歸于漢室,以安天下社稷。思稱朕意。”
袁紹面色瞬間大變,胸中怒意瞬間噴薄而出,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竟然要收我兵權?!
沒了兵權,這冀州牧不就是一個虛名?
我已經步步后退,何必如此苦苦相逼?!簡直欺人太甚!
袁紹面色一陣青一陣紫,卻始終沒有接過詔書。
天使見此,催促道:
“鄴侯,接旨吧!”
袁紹眼中燃起了幾分怒火,死死地盯著地面,聽著耳邊的催促,怒意不斷升騰,激得殺意已起。
袁紹松開攥緊的拳頭,右手緩緩想要去握腰間的刀柄。
天使心中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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