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句玩笑話，但也反向說明了慕容雅雅在京城的名氣。
“尚大人說笑了。”慕容雅雅笑得有些尷尬，不由勸告道，“京中流傳的多是謠言，還是不要輕信的好。”
尚大人被她的反應逗笑，坐回桌邊，拿過干凈的酒盞，倒上滿滿的一杯，往她的方向推了過去。
“殿下，賞臉喝一杯吧。”
慕容雅雅走到桌邊落座，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豪爽！”尚溪再次酒氣上頭，見慕容雅雅這么給他面子，豪氣地拍了下掌。
屋內光線昏暗，零落地放著幾個燭臺，營造出一股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氛圍。
慕容雅雅看向眼前酒氣沖天的尚溪，不由有些后悔沒有早些出現。誰能想不過是唱一首曲子的功夫，尚溪就喝得酩酊大醉。
實在是失策啊！
慕容雅雅在觀察尚溪，對方也同樣在暗暗觀察她。
他雖喝點了酒，但腦子清醒得很。慕容雅雅大費周章，避人耳目，特意選在隱蔽的聲色場所堵他，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他說。
但一國公主，能有什么事情，找他這個小小的工部尚書？
尚溪頭有些疼，怎么都猜不出來，便直截了當地問道：
“殿下，所謂何事啊？”
他是個火爆性子，不擅長拐彎抹角，刺探人心。
聽到這話，慕容雅雅哽了一下，準備好的話都堵在喉嚨里，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本想學著說幾句漂亮話，聯絡一下感情，沒想到尚溪這么直接，上來就直奔要點。
但轉念一想，憑他在御書房內懟人的架勢，想來也是個直爽人。
“尚大人覺得剛才那首曲子怎樣？”，她目光炯炯地看向尚溪，眼神隱隱含著期待。
尚溪愣了一瞬，眼睛滴溜一轉，隱約猜到點什么，下意識地想要裝蒜。
“香姑娘嗓音輕柔婉轉，不可多得啊！”
答非所問！
慕容雅雅嘴角一抽，暗罵一聲老狐貍，沒想到喝醉了警惕心還是那么重。
“大人也覺得母子二人可憐不是？”她無奈嘆了口氣，只能說得再明白一點。
燭火搖曳映在尚溪的臉上，眼底晦暗不明，猜不出情緒，頗覺深不可測。
見他不應聲，慕容雅雅接著說道：“幾天前的清晨，主街發現一具懸掛房梁上的尸首……”
從無名男尸說起，講到城東遇襲，尚溪的神色越發凝重，始終不發一言。
半響，他突然笑了，舉杯抿了一口酒。
“恐怕要讓殿下失望了。這個忙下官幫不上。”
說是幫不上，實則是幫不起。
全京城誰人不知永安公主是陛下的掌中寶心頭肉。她不去求陛下，轉而找上他這個不曾見過一面的陌生人。不管案子背后是什么，肯定是十分棘手的。
再說——
“下官隸屬工部，對破案刑訊一竅不通。”尚溪補充了一句。
聽到這話，慕容雅雅難掩眼中的失望，但她還是決定試著說服。
“父皇命長福接受案子，不過兩天，兇手浮出水面，又在獄中自刎，死無對證。雨后劃破的案子也跟著結案。”她想到城東的母子，眼眶開始泛紅，“那對母子藏在城東廢棄的泉涌村中，失了家中的頂梁柱，時時刻刻擔驚受怕……”
“嗯……”尚溪始終神情淡淡，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
慕容雅雅說不下去了，收起眼淚，臉色微沉。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天下攘攘皆為利來。
尚溪也是個朝中老油條，又怎么肯做沒有得利，只有危險的買賣。
她明白自己的幾句話，幾滴眼淚在尚溪面前沒有任何用處。
“殿下還是另尋他人吧。”尚溪搖了搖頭，臉上兩坨紅暈，迷迷瞪瞪地起身。
慕容雅雅咬咬嘴唇，不想就這么放棄。
“這兩個案子背后是樓旻之。”
此話一出，尚溪離開的背影一頓。
慕容雅雅繼續說道：“那位橫尸的官員是洪都下面的縣官，冒著巨大的風險，轉移家眷，來到京城。能是為了什么，尚大人也應該能猜得到。”
語氣平淡無波，沒有大的起伏，像是在議論中午吃什么菜一樣稀松平常，但所說的內容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卻很大。
尚溪回過頭看她，眼神異常清明，半點沒有喝醉酒的樣子。
如果他沒有記錯洪都有一個人跟樓旻之有著密切的關系。現任江西巡撫的正是樓旻之的親侄兒——樓宵。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他已權傾朝野，能夠上去的地方，只有那個位置了。”
慕容雅雅也抬頭回望，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樓旻之要造反！
尚溪讀懂她的意思，登時驚得頭皮陣陣發麻。
……
和平年代造反不容易成功。需要人馬，需要銀錢，還要有運氣。所以很少會有人選擇這條路。
但樓旻之偏偏要走這條有去無回的不歸路。
慕容雅雅幾乎能夠肯定，他不是靠著當官那點可憐的死工資，還有可有可無的家丁，來向大周宣戰。
他需要很多錢和人，還有地方練兵。但身為宰相必然有無數人，像狗盯著肉一樣，想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下來。
所以，他必然會選擇足夠信任的人替自己做這些臟事。
那個人還要里京城足夠遠，確保動作再大都不會被發現。樓宵就是那個最好的人選。
而尚溪對慕容雅雅來說，也是最好的選擇。
他脾氣暴躁，性格耿直，連獨掌大權的樓旻之，也被他懟得在朝堂上說不出話來。
但現在慕容雅雅低垂著眼角，坐在馬車里，唉聲嘆氣。
原因無他，尚溪沒有握住她伸出的手，只說了一句。
“殿下身為女子，不能參與政事，又有什么力量能夠抵抗宰相？”
慕容雅雅沉默了。
她發現自己回答不出來，在朝中她連一個相識的官員都沒有，錢和人馬樣樣都缺。把尚溪拉進坑里來，一起喝西北風嗎？
這個時候她想到了一個人，拜別了尚溪，從月光齋出來徑直坐上了前往寒家的馬車。
雖然現在天色已經很晚了，寒凌楓可能已經合衣入睡，但慕容雅雅完全沒有可能打擾到人家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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