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谷，39軍團和南路軍聯合指揮部。
第一天的戰斗結束后，衛俊如和謝成瑞召集一眾軍官開會。
軍官們全都在吞云吐霧，神態間有些疲憊。
“忻口的第4師最近傷亡慘重，尤其是今日。軍團長要求南線各部隊加強攻勢，減輕第4師的壓力！”
謝成瑞站在衛俊如的邊上對眾軍官說道。
39軍團一系的軍官們面色嚴肅地點點頭。
南路軍的軍官們則在自顧自的抽煙，臉上各種神色都有，他們沒有看謝成瑞和衛俊如。有的人低著腦袋，好像是在找地板縫隙里的螞蟻。
衛俊如羞愧地看了謝成瑞一眼，臉上很快出現了憤怒之色。
“啪啪啪……”
他重重地拍著行軍桌的桌面，等到所有人都抬起腦袋后，生氣地說道：
“謝參謀長在和你們說話呢，都死了嗎？為什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把煙都給老子滅了，快點！”
軍官們不情不愿地掐滅香煙，臉上還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
見衛俊如又要拍桌子，新編27師師長王竣說道：
“衛長官，謝長官，各部隊已經連續作戰快一個星期了，物資彈藥的消耗倒是其次，傷亡一天天增加，快要頂不住了呀！”
王竣是江東和衛俊如都看好的人，新編27師更是整個南路軍的模范部隊。
連王竣都如此說了，其他軍官的心思也不難猜測。
晉中大決戰打響之初，各部士氣旺盛、一路高歌猛進，日軍的生存空間被一步步壓縮，抵抗也越來越激烈，攻擊不再是一帆風順，開始出現了大量的傷亡。
看著士兵整排整連的犧牲，軍官們的心思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第五和第十四集團軍是各雜牌部隊組建起來的，對于軍中的軍官來說，手下的士兵和裝備是他們個人的資本。
他們不愿意，也不想將資本在一場戰役中拼光。
兩軍之前合作過許多次，合作的過程還算愉快，同時也取得了不小的戰果。
軍官與軍官間還培養了一些友情。
那是國軍中保存實力的思想觀念根深蒂固。
幾次大會戰讓中央軍嫡系損失慘重，其他派系的精銳也損失了大部，日寇的威脅已經沒有以前那樣強烈了，保存實力的思想再次萌芽并發展。
新編27師、第九十八軍、第22師等，這幾個主力部隊的軍官不是不想出力，只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中，見多了出力不討好，損失慘重后被其他部隊吞并的案例，他們的心漸漸涼了，開始隨波逐流。
聽到衛俊如的和罵聲時，這些軍官有些羞愧地低下腦袋。
第39軍團士兵戰斗力強、武器裝備優良，很多軍官希望讓第三十九軍團的人沖在最前面，他們只需要守好自己的方向，確保最后的勝利不會溜走便可。
強者應當承擔更多的責任，這在他們看來是理所應當的。
甚至一些軍官擔心未來第三十九軍團太過強大，而將自己的部隊吞并，在心底希望此戰能夠消耗第三十九軍團的實力，以后兩家在山西平起平坐。
總之，一旦遇到困難，各種各樣的小心思便會浮現。
這些壞毛病始終存在國軍的部隊，49年覆滅時仍未改變。
王老虎的臉上已經現出了熊熊怒意，他瞪著一雙虎目看著王竣，
“王副軍長，你現在升官了，是不是就沒有敢打敢拼的勇氣了！
不要忘了，你新編27師的所有武器裝備都是我們軍團長提供的。
三十九軍團甚至還向你的部隊里派了教官，我們把你們當朋友一樣掏心掏肺、不遺余力的支援你們！
可現在到拼命的時候你們卻慫了，別他娘的扯什么傷亡慘重。
老賈的第4師在忻口頂著小鬼子的毒氣彈，硬是擋住了他們一兩萬人。說苦，你第4師苦嗎？說傷亡重，二十七有第4師的傷亡重嗎？”
一旁的曹彬拉住了暴怒的王老虎，不讓其沖上前去激化雙方之間的矛盾。
張勝清沒有說話，他只是面色平靜地看著衛俊如。
“唉……”
衛俊如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有飯吃，有衣穿，有充足的彈藥供給，日子好了，大家做事反而畏手畏腳起來，這到底是為了什么啊？
想當初在中條山，我們吃不飽穿不暖，隨時忍饑挨凍。可領袖一聲令下，我們還是全部殺出來了！
在黎城，98軍以一己之力殲滅日軍一個師團，創下大勝！那時整個南路軍都為之驕傲，領袖甚至親口嘉獎。”
武士敏臉色脹紅，他垂下腦袋，不敢與衛俊如對視。
“22師在娘子關打的也很好啊，還有新編27師、第三軍，田邊盛武的41師團就是在你們的共同協作下而覆滅的。
倭塚還立在介休呢，你們的名字也被刻在了石碑上，供后人景仰。”
衛俊如看著已經羞愧難當的眾軍官，他語氣一轉，聲音變得生硬、變得威嚴，
“貧窮時尚能豁出一切，富裕時卻放不開手腳，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看這個會也沒必要開了，老子直接下命令吧！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凡有不服從命令、不按期完成任務者，軍法從事！”
衛俊如刷地奪過謝成瑞手上的文件夾，大聲地命令道：
“新編27師仍為南路軍主力，明日負責攻擊太原的西南方向，必須在太陽落山前將城外的日軍清理干凈。若不能完成任務，師長下，副師長上！
第三軍、第九十八軍和第22師等部隊攻擊太原西面和太原以北的向陽，攻勢務必要猛，爭取用一天的時間拿下向陽，給忻口方向減壓！
明日老子親自上前線督戰，凡有畏縮不前、妄圖保存實力的軍官，就地撤職！”
“是！”
回答的聲音軟綿綿的，提不起一絲力氣。
衛俊如把文件重重地摔在行軍桌上，
“散會！”
他率先氣鼓鼓地離開，南路軍的軍官們短暫對視后也相繼離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第1師和第5師的軍官。
謝成瑞苦笑著拾起文件夾，
“那些年就是這種樣子，沒想到半壁江山已丟，他們竟然還沒有一絲長進！”
謝成瑞出身黃埔，在中央軍里待了許多年，友軍相互傾軋的情況他在中央軍里見過很多。
“這些人的思想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明日的情況恐怕也不會理想。”吳展搖頭說道，
“在忻口的是三十九軍團的弟兄，要想減輕他們的壓力，只有靠我們自己了。
另外軍團長的命令也必須執行，如果讓老賈的第4師拼光，我們所有人都是罪人！”
“他媽的，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事啊？之前不好好的嗎？”王老虎使勁地撓了撓腦袋，他實在想不通王竣等人的心思。
“共苦容易同甘難！”張勝清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們現在有了充足的裝備，一個師拉出去可以打其他國軍一個軍。正是春風得意之時，怎敢輕易涉險！”
“可……裝備大多都是晉城提供的啊！現在不出力，以后給他們斷了彈藥的攻擊，那數萬條槍也就變成了燒火棍，有什么用呢？”
王老虎真想剖開那些人的腦袋看個明白。
“有些人就只能看得到眼前的利益。算了，不說這事了，只要將包圍圈里的小鬼子殲滅，一切問題都會解決。”謝成瑞努力將腦海中的煩躁情緒甩出去。
“日軍始終控制著正太鐵路線，我認為他們還沒有斷絕向**圍的念想。明日的首要任務就是將鐵路線割斷，把日軍主力徹底圍在太原。”
謝成瑞拿鉛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
“這里是日軍東逃的紐帶，也是他們重兵駐防之地。只要拿下了這個地方，小鬼子就沒辦法向娘子關方向突圍。”
王老虎湊上前去，地圖上西絡兩個字他還是能認得出來的。
“老張和其他部隊一起打太原，這里就交給我的第4師去吧！
他姥姥的，一定要讓那些混蛋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打仗！”
謝成瑞點頭表示同意，他原本也是這樣安排的。
“一師和六師明日就從東面向太原攻擊，早一天進城，老賈那邊就早一天解脫！”
“是！！！”
幾人心事重重的走出聯合指揮部，臉色都很難看。
……
太原，日軍第十二軍軍部。
土橋一次看著出氣多、進氣少的赤柴八重藏，臉上難得的流露出一絲關心與不忍。
“中將閣下，赤柴少將的傷很重，子彈雖然沒有直接擊中心臟，但在他的心臟邊上攪出了一個大洞，很多器官都受到了影響。
我們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現在只有看少將閣下自己了！”軍醫憂心忡忡的說道，
“北平的醫療器械和藥品更加齊全，如能早日回去，少將閣下或許也能夠挺過來！”
土橋一次點了點頭，
“盡全力維持他的生命狀態，其他事情不用考慮！”
“嗨依！”
等到醫療小隊抬著重傷的赤柴八重藏離開軍部后，參謀長本鄉義夫走過來問道：
“中將閣下，您決定了嗎？”
土橋一次認真的把軍帽戴好，
“這是我們唯一的退路，沒有什么可猶豫的，讓勇士們開始準備，午夜時分行動！”
“嗨依！”
天色完全黑下來后，日軍前線部隊借著夜色的掩護開始悄然換防。
110師和115師這兩個主力師團被撤了下來，換上去的是兩個已經半殘的獨立警備隊。
日軍將太原城里的偽軍聚集在一起，并給所有偽軍換上了日軍軍服。
換完軍服后的偽軍被強迫著去往城墻等主要陣地。
軍營里熱火朝天，白花花的米飯一鍋接一鍋的端上桌。
這是十二軍最后的糧食。
為了今夜的行動，土橋一次把所有的糧食都拿了出來，是生是死就看這一錘子買賣了。
日軍士兵吃飽后每人還多拿了幾個飯團，雖然具體的命令還沒有下達，但他們已經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氛圍。
鬼子在太原城里的動作做得隱蔽、小心，但終究還是沒能瞞過軍情局的眼睛。
軍情局太原站站長陸九在晚上10點左右陸續收到了各條情報線傳回來的情報。
種種怪異的動作昭示著日軍必有一場大行動。
陸九第一時間將情報傳回了軍情局，同時讓隱蔽戰線的弟兄們繼續深挖，想方設法的搞清楚日軍做這些準備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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