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云下，連綿無際的白色氈包，埋頭啃草的牛群和羊群，牧民們激昂高亢的歌唱聲，構成了一幅優美的草原圖。
只是，迎面撲來的風有些煞風景，一股子屎尿味。
此外，還有草原人常年不洗澡自帶的汗酸味。
那滋味，讓申吉不得不減弱味感的靈敏度，不然的話，剛喝下去沒多久的魚湯估計得吐出來。
“見過家主！”
拉魯瑪吉剛走進營地，前后左右就響起聲聲恭敬的問候。
“這位是我拉魯家最尊貴的客人，你們見他如見我，不得有半點怠慢，否則嚴懲不貸！”瑪吉鄭重的說道。
“遵命！”眾人齊聲應道。
不多時，申吉就跟著拉魯瑪吉來到這片營地最豪華的一個氈包中。
這座氈包足有五丈寬，高愈三丈，通體都是由潔白的羊毛編織而成。
在其上面，還鑄有鎏金的圓錐狀尖頂，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極為壯觀。
步入其中，入目就是各種寶石編織而成的彩帶，彩帶的末端帶著一個小鈴鐺，輕輕一晃便叮當作響，清脆悅耳。
主客坐定后，氈包正中間的篝火堆就騰起了熾盛的火焰，兩只肥美的羔羊被架了上去。
“烤全羊還得再等會，申兄且先嘗嘗我們這里最有名的馬奶酒吧。”
瑪吉親自端來一大壇酒，為申吉倒酒，一聲“申兄”叫的極為熱切。
“賢弟客氣了。”申吉開口，明明他比瑪吉還要小上一輪，但這句“賢弟”卻一點都不違和。
出門在外，強者為尊，是這個世界顛撲不破的真理。
若申吉只是一個普通人，只怕剛見面就會被瑪吉抓起來嚴刑拷問。
現實很殘酷，尊敬只是相對的。
“對了，兩頭羊可不夠吃，得再來一些。”他又說道。
“那再來三頭？”瑪吉試問道。
“十頭。”申吉直截了當的說道。
“申兄果非常人，豪壯士也！”瑪吉愣了一下，很快又回過神來，熱情的奉承道。
“肚子餓了罷了。”申吉搖了搖頭，而后端起馬奶酒，豪爽道：“來，干了！”
“干了！”
拉魯瑪吉也是個飲酒的好手，端起大碗咕嚕嚕喝了個干凈。
很快，一道道以精美銀盤盛裝的涼菜被端了上來，有奶干、沙果、風干鹿肉等。
申吉也不客氣，不停的將食物往嘴里送，吃得津津有味。
他遭受重創，需要食物來補充能量，這些東西雖然普通，但勝在數量足，可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他恢復精氣神。
但若是想要真正治好傷，不只需要長時間的修養，還需要頂級的療傷圣物才行。
任重而道遠。
當然了，若是拼一下命，宰幾頭煞詭也是沒有問題，只是之后就不好說了，身體很大概率會徹底崩潰開來，化為一地碎肉。
不多時，篝火堆上那一頭頭肥美的羔羊就熟了，金黃油脂順著肉紋濺落在火紅的木炭上，發出陣陣吱吱聲。
與此同時，一股濃烈的肉香味彌漫開來，令人口水直流。
不待仆從切好送來，申吉直接起身，抓起一頭酥黃的肥羊，大口大口啃咬起來。
連肉帶骨，直接吞下去。
就這么一會功夫，一只手臂長的肥美羔羊，就被申吉吞進肚子里，連氣都不帶喘的。
吞下一只肥羊后，他又抓起一只，啃一口，飲一碗酒，極為熟練。
陣陣骨骼碎裂聲從申吉口中傳出，明明是在享受美食，但是落在瑪吉眼里，卻讓他心中有些發毛。
很快，十只金燦酥黃的羔羊就進入了申吉的肚子里，邊上的一眾仆從直接呆住了，一個個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這還是人嗎？
那可是十頭羊，而不是十個雞蛋，入肚之后也未見申吉的肚皮有任何鼓脹，難道他的肚子里藏著一個黑洞不成？
要么，就是詭……他們額頭滲出冷汗，不敢再想下去，害怕被申吉連帶著吞進肚子里。
“嗝！”
申吉打了個飽嗝，重新坐回原位，用牙簽剔完牙后，道：“讓賢弟見笑了，我這人肚量向來大。”
“能吃是福，申兄這一身實力只怕也是吃來的吧。”瑪吉半開玩笑道。
聞言，申吉的眸中泛著一抹精芒，道：“賢弟的眼光真好，我一路征戰，吃過的高階妖獸不在少數，它們可都是修行的助力。”
“申兄厲害，還不知你是何處而來？”瑪吉問道。
“鴻州大名府。”申吉應道。
“那可真夠遠的，不如先在這里養傷，日后再走也不遲。我拉魯一族別的沒有，肥羊管夠。”瑪吉豪爽道。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我也不白住，若是碰上難纏的詭異，可告知于我，自當鼎力相助。”申吉點頭道。
“申兄客氣了，我們這里受金光寺庇護，除了一些時不時冒頭的小詭外，鮮有大詭侵擾。不過……”
拉魯瑪吉話鋒一轉，又道：“我這里卻是有一樁事需要麻煩你。”
“噢……說來聽聽。”
申吉雙目微瞇，眼前這個紅臉大漢可真不客氣，他是那種為了一頓飯就給人辦事的人嗎？
不過，此刻還不知是何事，沒必要馬上拒絕，先看看再說。
“不知申兄可懂醫術，我的妹妹自七歲撞了邪后，便無法再開口說話。
我多次上山請求金光寺的上師看病，可他們也沒有辦法。
我作為兄長，實在不忍看她受口疾所誤。”
拉魯瑪吉一臉誠懇，言語間帶著顫音，情真意切。
“無法說話，那不就是啞巴？若是洪易在此，肯定是小事一樁，我懂個什勞子醫術，讓我殺人還行。”
申吉暗道，下意識就想拒絕。
不過，他轉念一想，接下來還要在這里借住一段時間，既然承了人家的情，看看也無妨，又不會掉塊肉。
“我不懂醫術，不過你既然說她是撞邪了，那就可能與詭異有關，看看也無妨。”
“好！好！”
拉魯瑪吉喜上眉梢，趕忙朝邊旁的奴仆下令道：“快去請卓瑪過來。”
約莫一刻鐘后，一個少女款款走進了氈包中。
她身著紅白相間的袍子，額頭上掛著一串精美的天珠，臉上則罩著一層白色面紗，露出來的眼睛顯得極為清澈，好像天池之水。
若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她的眼睛的話，那肯定是“神靈之眼”。
圓圓的大眼，瞳孔上嵌著幾縷金光，只一眼，便讓申吉那時刻躁動著的兇血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申吉一臉不敢置信，這是什么眼睛，竟有撫平他體內兇血的能力！
哪怕是煞氣，也只能與兇血保持一定程度的平衡，而這雙眼睛似乎有一種特殊的道韻，能讓人不自覺間平心靜氣。
霎時間，申吉的眸光就變得火熱起來，恨不能與眼前這個女子徹夜長談一番。
“咳咳！”
見到申吉這幅欲將他妹妹吃了的模樣，瑪吉內心很是不安，有些后悔讓僅有一面之緣的申吉給他妹妹看病了。
“嘭！”
申吉可沒空理會瑪吉的小心思，他騰的一下站起身，大踏步來到少女的面前，直勾勾的盯著她的雙眼。
“咕咚！”
見狀，瑪吉也起身了，額頭滲出一層白毛汗，雙手輕舉，有些不知所措。
少女被申吉這么盯著，眼神躲閃不定，身子忍不住倒退了數步。
“別怕。”
申吉壓低嗓門，盡可能表現的人畜無害。
他還想整理一下頭發，讓自己更帥一些，卻發現頭發還是沒生長起來，著實有些尷尬。
一旁的少女更加害怕了，幾個小碎步，躲到了瑪吉身后。
“卓瑪勿慌，這是哥哥請來幫你看病的。”瑪吉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示意她放松下來。
“唐突了佳人，抱歉。”申吉拱了拱手，少見的跟別人道歉。
美人他見得多了，但是能幫他凈化兇血的美人可就太稀有了，堪稱獨一無二。
一句不痛不癢的道歉，若是能換來卓瑪的好感，那可就賺大了。
“申兄何必如此，吾妹一向很少在人前露面，一時間慌了神，怪不得你。”
瑪吉擺了擺手，又拉著卓瑪的手往前走了幾步，來到申吉近前。
“你說她七歲的時候撞了邪，看她現在的年齡，起碼有八九年了吧。”申吉問道。
“整整十年了，尋遍了周邊的巫師以及金光寺的藥師，俱無果。”瑪吉嘆氣道。
“那你可知她當年碰到了什么？”申吉又問道。
“她當年與我母親以及眾仆從一同上大雪山拜佛，歸途的路上碰上了一陣黑旋風，除了她之外，其他人皆化為枯骨，血肉無存。
自此之后，她就變成這樣了。”瑪吉無奈道。
“黑旋風……”申吉輕語，毫無頭緒，又問道：“你妹妹可曾讀過書？”
“你是想讓她寫出具體過程嗎？剛才我說的就是全部過程，除此之外，她再也記不起其他的了。”瑪吉攤了攤手，長嘆了一口氣。
“這樣啊。”
申吉思索了片刻，開口道：“還請姑娘伸出手，我幫你診診脈。”
少女卓瑪還是有些害怕，拳頭捏的緊緊的，一臉糾結。
“放心，哥哥在這里，申兄不會傷害你的。”瑪吉輕言輕語安撫道。
終于，少女卓瑪鼓起勇氣，伸出青蔥玉手，她的肌膚真可謂欺霜賽雪，與尋常的草原人完全不同。
同時，她的身上還帶著一股淡淡的幽香，讓人倍感舒適。
申吉伸出一只手指，輕輕點在卓瑪的手腕上。
他雖然不會醫術，但是對于人體經脈還是十分熟悉的，此外他還有極為強韌的神魂之力，比尋常的醫師更容易找出病灶。
很快，卓瑪就感覺到一股細微的暖流順著她的手臂漫延至全身。
那種感覺舒服極了，就像泡在溫泉中一樣，身上所有的疲憊與恐懼被一掃而空。
“嗯……”她舒服的輕哼出聲。
一旁的瑪吉挑了挑眉，一臉古怪的看著自己的妹妹。
下一刻，卓瑪才發現自己的異狀，兩抹紅暈快速攀上了臉頰，嬌羞不已。
另一邊，申吉的眉頭越皺越緊，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他注入卓瑪身上的暖流實際上就是他自身的氣血，被他極力壓制，不至于損傷了卓瑪的身體。
但是，哪怕再弱的氣血，也是他申吉的氣血，一個敢硬剛半殘戾詭的武人境強者的氣血，再怎么也不至于在一個修為全無的女人體內受阻。
然而，這種怪事偏偏就這么發生了。
受阻的部位除了卓瑪的眼睛外，還有她的喉嚨。
當然了，并非真正的受阻，而是他的氣血流淌過這兩個部位后，變得有些陌生了，失去了某種特質。
眼睛還好說，那里有一股自然的道韻，帶著神光，與傳說中的天生圣人相似。
氣血流淌過后，僅僅只是失去了摻雜其中的一絲煞氣。
而喉嚨部位就比較古怪了，那里帶著一團混沌氣，申吉的氣血流淌進去后就像是被回爐重造一般，其中的精華被抽取了大半。
若是一般人，肯定很難發現其中的貓膩，但是申吉對氣血一道極為敏感，有著天生的直覺，想要騙過他難如登天。
“真是古怪！”申吉輕聲嘟喃了一句。
聞言，瑪吉的心一下子就揪緊了，忐忑不安的等待著診斷。
沉吟了片刻，申吉決定加大氣血試試看。
不過，這一回，他不準備沿著卓瑪的手臂輸送氣血了，而是決定點對點“做功”。
“得罪了。”
他開口，一臉歉意的朝卓瑪點了點頭，而后抬起手，放在了卓瑪的脖子上。
看樣子，就像是準備掐死她一樣。
“咕咚！”
一旁的瑪吉直接慌了神，喉嚨咽下幾口沫子，后背冒起一股冷汗。
卓瑪則是怔住了，愣愣的呆在原地。
申吉可沒空理會他們的小心思，他眸子微閉，手心不斷朝卓瑪的喉嚨輸送氣血。
令申吉驚異的一幕出現了，他輸送的氣血竟直接被卓瑪喉嚨處的那團混沌氣吞噬掉了。
要知道，他的一道氣血就可以斬開一座小山，此刻卻直接消失了。
這一次點對點“做功”，那團混沌氣一點都不客氣，連“剩飯剩菜”都不放過，全部都消化了。
申吉不信邪，加快輸送氣血。
“咕嚕嚕！”
那團混沌氣更興奮了，竟搖動起來，活似一條討食的哈巴狗，在跟申吉說：
多來點！多來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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