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小火燭就在督公府的原因,陸沉珠慶幸之余不得不想起了另一個人……小火苗——陸靈霜之子!
若在三年前,陸沉珠可以毫不猶豫地將小火苗拋棄。
可三年的相處,她親手護著這個孩子,教養這個孩子,看著他從小小綿綿的一團,成長成而今的模樣。
他乖巧,貼心,溫順,可愛……是她捧在掌中的寶貝。
命運啊,何其嘲諷?
似乎是看穿了陸沉珠的想法,柳予安輕聲道:“關于那個孩子,你準備怎么辦?”
陸沉珠沉默,最終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怎么辦。”
再恨陸靈霜,陸沉珠也做不到殺死小火苗,說她婦人之仁也好,猶豫不決也罷……
這,也是她養大的孩子啊。
柳予安輕聲道:“如果你信任我,我倒是有一個建議。”
信任?
陸沉珠本能地想諷刺兩句,三年毫無音訊的人該怎么信任?
但對上柳予安深邃的眸子,這些質問便莫名堵在了胸口。
畢竟,他們之間……的確是她先離開他的。
“你說。”
“你繼續教養他,小火燭繼續留在我身邊。”
“你想搶我的孩子?”
孩子就是陸沉珠的逆鱗,尤其是現在,幾乎是草木皆兵。
柳予安頓了頓,垂眸道:“你難道不好奇,為什么我會告訴皇上,說小火把是個女孩?而且皇上為什么要將小火把召入宮?”
“為什么?”
“跟我來。”
柳予安帶著陸沉珠一路到了督公府百珍園,園內有一枯井,跳入井中再打開機關,陸沉珠看到了一室的書籍、字畫。
柳予安抽出一卷遞給了陸沉珠。
井底潮濕,但軸卷并未被腐蝕,顯然被保護得很好。
陸沉珠小心翼翼打開軸卷,畫中是一位溫柔寧靜的女子,女子端坐在花叢之中,衣著華服,頭上帶著九尾鳳簪,眉梢低垂,眉目染著輕愁。
但即使如此,也難掩女子的國色天香之貌。
若僅僅只是如此,陸沉珠也不至于驚訝。
陸沉珠驚訝的是女子和小火把、小火燭有三分相似……
“這……這是誰?”
柳予安靜靜看了畫卷許久,淡淡開口:“這是靜慈修士。”
陸沉珠雖然沒見過靜慈修士,但陸沉珠對這個名字可不會陌生。
因為靜慈修士正是廢太子之母,當今的皇后娘娘。
廢太子被廢之后,皇后娘娘就離開皇宮在佛寺清修。
所有人都以為皇帝會罷黜了這位皇后,不料她依舊穩坐鳳位,哪怕多年來和皇上不曾見上一面,仍然是整個大盛朝最尊貴的女子。
陸沉珠是個極其聰明的人,這一刻她的臉色陡然沉了下來。
“皇上懷疑小火把和小火燭是廢太子的孩子?”
柳予安頷首。
“是”
“荒謬!”陸沉珠都快氣笑了,“憑什么?憑這兩分相似?”
柳予安垂眸,當然是因為他對她的親昵,再加上孩子的容貌,才讓慶武帝有了聯想。
“世上相似的人比比皆是,皇上做出這等猜測簡直可笑至極!小火把和小火燭的父親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流民罷了。”
在小火燭的身份“真相大白”之前,柳予安也是如此認為的。
他認為小火燭有些像靜慈修士,只是巧合罷了。
為了避免麻煩,他盡量不讓小火燭出現在人前。
但知道小火燭就是自己的骨肉……又被慶武帝遇到了,有些事情便解釋不清楚了。
“我信。”柳予安笑道,“但皇上不一定信,廢太子……身為罪人已經被皇上禁錮了,如果還有血脈誕生,那就是被皇帝所厭惡的,特別是男童,因為男童意味著爭斗,意味著磨難,所以皇帝才會將小火燭帶回去,就是想驗身,看她是男童還是女童。”
陸沉珠罵娘的心都有了。
“可惡!簡直是個瘋子!我和皇室根本毫無關系,更別說小火燭和小火把!他的舉措簡直莫名其妙!”
柳予安嗤笑道:“他懷疑世上的所有人,除非你找到孩子的父親將人帶給他看。”
“看個鬼啊!”陸沉珠忍不住冷哼道,“那人說不定已經死了,這上京城果然是個鬼地方,等風波過去我就走。”
柳予安:“……”
不要走。
柳予安在心中輕呼,突然想起什么,輕聲道:“孩子們該啟蒙了吧?這幾天小火把在督公府里上課跟著馬先生和葉先生學習,兩位先生都是大儒名家。”柳予安輕輕道,甚至帶著一點討好在里面,“到時候小火燭和小火把可以一起學。”
陸沉珠不置可否,只是將軸卷重新封好還給了柳予安。
“告辭。”
看著陸沉珠離開的背影,柳予安緊張得手心隱隱出汗,只能絞盡腦汁。
“等等……”
“嗯?”
“你要將曦兒帶走嗎?”
陸沉珠一副“你說什么廢話”的表情。
“那是我的女兒,我當然要帶走。”
柳予安低聲道:“可是……女兒離不開爹爹。”
而今陸沉珠去意堅定,他只能利用女兒對他的依戀了。
爹爹……
你特喵臉皮多厚,敢自稱“爹爹”?!
陸沉珠臉色雖然難看,但到底沒否定柳予安所做的一切。
若不是柳予安救了女兒,她們母女就要天人永隔了。
“你放心。”陸沉珠哼了哼,“你永遠都是小火燭的爹爹。”
柳予安唇角不由得揚了起來,可下一刻,就被陸沉珠話擊沉了下去。
“你將來若是想來看她,隨時都可以來。”
言外之意是,人她還是要帶走。
說罷,陸沉珠毅然決然轉身離開,留下柳予安怔怔愣在了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無涯悄然出現在他身邊。
“大人,皇上在找您。”
“嗯。”
柳予安點頭,垂眸看著手中的軸卷,細細摩挲了片刻,眼神一片幽深……
……
御書房。
柳予安前腳剛踏入房中,迎面就有書籍砸了過來。
“好好好,很好!你竟然連朕都敢騙!!!”
下方還跪著一人,是個老嬤嬤。
柳予安抬眸,眼底不僅沒有恐懼,還透出毫不掩飾的嘲諷。
“微臣不知皇上在說什么。”
“那個孩子!是不是你和陸沉珠的孩子?!”
柳予安驚訝道:“微臣的身子早就廢了,您又不是不知道。”
“你還騙朕!那個孩子和你小時候生得一模一樣!”
慶武帝最初看小火燭的第一眼,心下震撼不已!
因為那個孩子和小時候的太子一模一樣!
像!
太像了!
他急忙召來了照顧太子的老嬤嬤,老嬤嬤也說像。
若是都像,那必定是八九不離十了!
難怪當年柳予安對陸沉珠的拂照有加,難怪當年柳予安為了替陸沉珠報仇,身受重傷也在所不惜……
當年的種種,而今想來都有蛛絲馬跡。
陸沉珠和柳予安早就好上了,不僅如此還暗結珠胎,難怪陸沉珠千方百計也要退了白守元的婚事。
柳予安似乎被刺激到了,突然笑了出聲,那笑聲十分低沉,像是從胸臆中發出的,滿滿都是嘲諷。
“和微臣小時候生得一模一樣?皇上您認真的嗎?您見過小時候的微臣嗎?你見過的不過是太子而已,微臣和太子,可不是同一個人!我是我,太子是太子!”
慶武帝看著他毫無溫度的眸子,心也陡然陰沉了下來,他揮手屏退了身邊的人,冷冷道:“你這是怪朕?”
“微臣不敢,皇上是君,微臣是臣,自然沒有。”
“……”慶武帝揉揉眉心,語氣卻十分堅定,“你該知道的,這怪不了任何人,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不好。”
命?
哈哈哈哈!
一個掌控天下人性命的皇帝,也會說命?
何其滑稽可笑啊?!
可這偏偏是真的。
在皇室之中,龍鳳胎乃天降祥瑞,但雙生子意味著厄難。
雙生子之中的一人,必須成為犧牲品。
皇帝是天子,但到底也只是血肉之軀的人,當然會害怕詛咒,害怕厄難,害怕許許多多。
正是因為他的害怕,所以身為他兒子的他,才會活成芻狗不如的東西。
不是嗎?!
“無論你信不信,”柳予安垂眸道,“這個……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我一個被詛咒的厄難之子,一個形同惡鬼的棄子,有什么資格有這等幸運?這個孩子,聰明又可愛,我不配成為她的父親。”
大笑過后,李柳安立刻恢復了平靜。
平靜的像是一潭死水,毫無漣漪。
而這句“不配”,嘲諷的又豈止是他自己的命運?
還有高坐之上,這位人間的帝王。
“陸沉珠為了我大盛朝奉獻無數,救了蒼生,救了百姓,也救了你的百年基業。你若是有點良心,就把孩子放回去,讓她們母女團聚。還有,小火把只是女孩,無論她的父親是誰,對你的千秋霸業毫無影響。而小火苗,那個孩子天生體弱,一碰就碎,更是毫無威脅。”
留下這句話,柳予安行了君臣之禮,轉身離開了。
慶武帝死死盯著柳予安離開的方向,筆挺的身軀一動不動,許久才往后輕輕靠在了椅背上……
可是他的不后悔。
絕對不后悔。
……
翌日,小火燭果真被送了回來,但和小火燭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瘦小白皙的小少年。
小少年生得明眸皓齒,比小火燭還要更白些,就像是漂亮的陶瓷娃娃。
但這可不是什么人畜無害的陶瓷娃娃,而是一顆定時炸彈。
“縣主,這一位就是北燕太子,這些時日就勞煩縣主您照顧他了,北燕帝說了,太子康復之后,他一定會有重謝。”
陸沉珠:“……”
丟不掉的燙手山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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