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
幾乎徹夜未眠的林智從床上坐了起來。
赤著雙腳落地，走到厚實的窗簾旁邊，伸手拉出一個縫隙。
窗外，無月的夜空繁星滿天，他仔細傾聽了外麵的聲音，確認除了春夜的蟲鳴，並沒有其他的動靜。
呼
鬆了口氣，林智坐回床上，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是我神經太緊張了。”
“今天，應該能返程了...真是不能在這裏耽擱下去了...”
想了想，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抹動手指上的“倉庫”。
一身小小的衣裙從倉庫中掉了出來，落在床上。
這衣服，是被他疊的整整齊齊放進倉庫裏的，看樣子，應該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女童才能穿下的身量。
隻是在此刻，林智看著這套衣裙，心下五味雜陳。
緩了緩心神，他幾乎下意識地看向房間一角的沙發，目光似是想要找到什麼東西，表情上卻是有些拒絕，仿佛擔心沙發上忽然出現那個身穿小長裙的可愛女孩。
隻是，空空如也，沙發上並沒有什麼人存在。
隻有那個曾經被女孩坐過沙發墊，以一個仿佛被人坐過的形狀斜倚在那裏...
林智感覺自己的心髒似乎受到了莫名的刺激，不受控製般劇烈地跳動起來，讓他不得不閉上眼睛，平靜心緒。
幾天前，剛剛來到東城市的那個夜裏，她還一直坐在那裏的，安靜的仿佛是個恬然入睡的普通孩子。
隻是現在，她已經不在了...
像是一件工具般被人作為消耗品用掉了！
林智心下暗暗決定，今天一定要盡快返回艾耶爾庫拉島，返回天空之城烏拉諾斯，返回老師的身邊。
對！懷抱著巨大隱秘的情況下，隻有在老師的身邊，才是安全的！
打定主意，林智再次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仿佛舒緩胸口如同鉛石般的壓力。
這次來東城市，是受了法官老師的授命，輔助聯邦首陽行省家的少爺晉升紅級的。
這原本算不上什麼特殊的任務，即便在平時，審判議會也會經常派出黃衣審判者，為各地的監察署懲罰者主持升級儀式。
隻是這一次......情況有些特殊！
老師似乎是擔心行省少爺晉升等級中發生不測，私下竟然向自己吐露了能夠百分之百保證契約者升級成功的方法，讓自己用這個方法...保證歐陽少爺順利晉級。
林智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世間竟然真的有能夠讓契約者規避晉級風險的方法！
這方法，隻被隱藏在潘多拉的高層，隱藏在至少有半靈層次的首席間，是潘多拉高層間一個相當大的隱秘。
陰差陽錯之下，他竟然通過這樣的一次任務，獲知了這個隱秘！
在驚喜之餘，林智卻是產生了更多的擔憂......
他甚至想過，自己懷揣如此重要的隱秘，會不會在完成任務之後，被老師...滅口！
畢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自己隻是個小小的橙級審判者，卻知道了超越自己層級的高層秘密，難保不會擔心生命以及安全的問題......
不過，他後來仔細推敲，這才逐步確定老師應該不是僅僅利用自己，用完之後再把自己滅口。
臨行前，老師說過的，自己是他最看好的學生，在未來，自己是老師手下眾審判者學生中最有希望成為首席的那個老師提前將這個秘密告知自己，也是為了鞭策自己盡快升級，盡快成為半靈，成為審判議會的首席。
而且，老師這一次沒有親自離開烏拉諾斯城，的確是因為審判議會大亂，他走不開的......
審判議會的大法官背叛了潘多拉，給審判議會乃至整個潘多拉帶來了無法估計損失的後果，同時，也讓老師忙碌了起來，畢竟他是最有希望成為下一任大法官的人選之一。
直到想通了這裏，林智這才轉為狂喜！
看來，是自己多心了，並沒有下意識想到的那個風險，卻平白獲知了一件驚天的隱秘。
知道這個事情，不但自己提升等級的時候可以用，更是能確信老師的確是看重並信任自己的，大大增加了自己未來成為審判議會首席的概率。
隻是，在聽到老師用低沉的語氣將秘密說出來的時候，林智再一次驚呆了。
他為這個方法的形式，以及殘忍的程度而震驚！
這讓他幾天以來，都無法合眼入眠。
隻要閉上眼睛，仿佛就能感受到沙發上仍然坐著那個麵容姣好，梳著兩條羊角辮的小女孩...
他幾乎是極力的穩定自己的情緒，這才在與歐陽行省的對話中強自鎮定，讓這位聯邦高官沒看出自己的異樣，同意把歐陽少爺交給自己。
他保密措施做的很好，相當的好，他遮擋了當事人，也就是歐陽少爺的雙眼，並將之帶進了房間，並用“失憶”的副作用讓他昏睡了過去。
於是，他操縱了整個過程。
順利地完成了任務。
這樣的話，歐陽少爺會毫無阻隔地成功晉升紅級，不會再有發生死亡或者變成靈偶風險。
在這之後，不用再主持什麼晉升儀式了，因為沒必要再用審判議會內部流傳的那些方法保護晉級契約者免於死亡。
他心中煩亂，本想著完成之後，便和歐陽行省道別，立即返回烏拉諾斯向導師匯報的，卻沒想歐陽行省竟然那麼客氣，說要盡一盡地主之誼，讓自己在東城市多停留了一天。
不好拒絕啊，歐陽耀是聯邦頂層的人物，更是老師的好友...當然，老師有可能這次競選大法官，也需要歐陽行省一些事情上的支持，雖然他隻是聯邦高官，無法幹涉滲透進潘多拉總部...
總而言之，歐陽耀是自己無法得罪的人，老師為了他兒子的順利升級，不惜違背潘多拉條例將隱秘告訴自己，讓自己親自來做護衛，就已經說明了老師對這位行省朋友的重視。
更何況，不顧交際禮節強行離開的話，更會說明自己有問題......
老師說了，讓自己盡量保持和往常一樣的姿態，不要讓其他人看出異樣。
事情是完了...但是，還是睡不著啊。
那個小女孩...
哎
長歎一聲後，林智看了看天花板，用手揉了揉因為長期無法入眠而導致酸脹的雙眼。
好在，今天應該就可以離開這裏了，可以返程了。
回到烏拉諾斯，應該能...踏踏實實地睡上一覺了。
就在他大腦疲憊地胡思亂想的時候，臥室門外忽然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有人？
林智雙眼豁然張大，從枕頭下摸出左輪手槍，從床上豁然起身，整個人警惕地跨到門後，根據聲音辨別門外行走的人的目的。
果然，是來找我的...
歐陽家的人？
篤篤篤
三聲敲門後，外麵響起了管家中氣十足的聲音：
“林先生，抱歉這麼早打擾您！”
“林先生，老爺有請！”
林智再次轉頭看了一眼窗戶，透過窗簾的縫隙確認此時天還沒亮，再看了看掛鍾，果然...才早上五點二十八分。
他沒有立即出聲，馬上回答的話，豈不是說明自己沒睡？
“林先生...”
篤篤篤
直到管家第二次敲響臥室門，林智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回床邊，用剛睡醒的沙啞嗓音回應到：
“等等！”
然後，將床邊那套小衣服收回倉庫，再次環視了一圈房間，這才邁著步子走向房門。
門外是滿臉歉意的管家。
“林先生，真的很抱歉，打擾您的睡眠了！”
“老爺有臨時公事，一早就要出門，恐怕今天不在有時間與您見麵，所以想在臨行前與您道別。”
道別啊...林智心下思忖了幾秒鍾，沒察覺到什麼異常，回應道：
“好的，我準備一下。”
說完，他關上房門，迅速換好審判者黃袍，再次開門。
管家依舊是滿臉歉意：
“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歐陽行省客氣了。”林智隨口應付說道。
和歐陽行省談過自己在歐陽公館多停一天，的確是商量好的今天走......臨時有事還不忘和我這個審判者當麵告別，說明歐陽行省還是和老師關係匪淺的...他相當重視和老師禮貌...林智跟在管家身後，腦海中想到。
歐陽家雖然大，但是到書房距離並不算遠，身穿黃袍的林智很快被帶進了書房。
見到林智，歐陽耀用很熱情卻滿是歉意地語氣說道：
“林黃衣，擾您清夢了，歐陽耀給您陪個不是。”
“快請坐。”
歐陽行省，還有一個身穿襯衣與馬甲的人。
這個人很年輕，模樣俊朗，正在幫歐陽行省整理桌麵的件，見自己進來，便放下手中的事情，安靜站在歐陽行省的身後。
看樣子，應該是歐陽行省的書。
林智回禮：“歐陽行省客氣了。”
“臨時要外出考察，擔心屆時沒機會和林黃衣當麵道別，這才不得不這麼早叫醒您。”歐陽耀一邊說著，一邊揮手示意了一下身後的秘書，重新滿臉謝意地看向林智：
“感謝林黃衣幫忙，犬子已經順利晉升到紅級。”
那可是犧牲了一個鮮活的生命...聽到歐陽行省表達謝意，林智腦海中下意識地浮現出那個小女孩生前的樣子，卻不得不保持平靜：
“恭喜歐陽行省了。”
“這是老師吩咐做的，林某奉老師命令行事，承歐陽行省的關照了。”
旁邊的年輕書卻是動了，剛才歐陽耀的手勢下，這名書轉身去了旁邊的，用相當熟練的手法沏了兩杯熱茶，腳步紮實的端了過來。
契約者？
見這名書步履格外穩健，林智心下猜測道。
不過，歐陽行省身邊的人如果是契約者，也沒什麼值得驚訝的地方，畢竟，聯邦高層大多身邊都有契約者工作，能提供安全方麵的保護。
年輕書穩穩地將茶水放到兩人身邊，再次退回到歐陽行省身後，默然頷首。
林智：“歐陽行省，感謝您昨日的招待。”
“您公務繁忙，不用在意在下的，在下今日便會自行離去。”
歐陽耀點了點頭：“請您返程後對陸源法官轉達鄙人的謝意。”
林智拱了拱手，作為回應。
歐陽耀卻是轉頭看了一眼秘書，再次問道：
“請問林黃衣如何返程？如果是火車的話，我讓秘書為您定好車票。”
林智揮了揮手，微笑說道：“不用費心了，我自有歸程的辦法。”
“這裏幸好是東城市，我可以命令東城市懲罰者隊長送我回去，他的能力...正好適合返程。”
“哦那倒是正好！”歐陽行省恍然回道。
想了想，歐陽耀伸手示意：
“林黃衣請用茶，這是上好的春茶。”
還未等林智回話，歐陽耀繼續說道:“這次勞煩林黃衣大駕，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的。”
說完，歐陽耀對著身後的書揮了揮手。
年輕書聞言，步履穩健地走到林智身邊，動作麻利地從口袋中掏出一張支票，以一個極為恭敬的姿態彎腰，雙手將支票遞了過來。
林智頗感意外，連忙起身，原本想要揮手拒絕的，卻在同時下意識地掃了一眼支票上的數字，頓時整個人僵了一下。
支票上，是赫然的1250金元。
沒錯，1250金元，如此大的一個數字，怎麼能讓林智不驚訝？
“這...這...歐陽行省如此大禮，讓林某受之有愧！”林智語氣有些急促地說道。
“唉？”歐陽耀搖了搖頭：
“林黃衣不要見外，您護衛犬子順利晉升，這點資助是歐陽家應該答謝的，切莫推辭。”
歐陽家真特麼的有錢！林智此時心中莫名蹦出這麼一句話。
真特麼的有錢！
沒錯！真有錢！
自己平時身處天空之城烏拉諾斯，接觸的幾乎都是契約者，毫無賺錢的機會的。
平時，源石以及契約物品都是靠老師分配的，那裏見過如此財富？
有了這筆錢，特麼的自己能在私下裏買到多少源石？
對，鐵民社會中有不少地下交易的！在潘多拉總部雖然有源石出售，但是要有合適的理由申請才有購買資格呢。
這需要審判議會的功勳！
一時間，林智唾液腺瘋狂分泌，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