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蠶輕輕抬起右手。

  這是千葉手的起手式。

  與此同時,他扭頭瞧向周長樹和鄧栗的方向,他們已經不見了蹤影。

  “蠶寶寶,上面。”

  周蠶抬起頭,看到鄧栗蹲在樹杈間,而周長樹也在另一棵樹上。

  “哥,那邊的棺材讓人掘了。”

  “所以我們上樹了。”鄧栗像猴子蹲在樹杈間,環顧墓地。

  她看到了周蠶所說的空棺材。

  但不止這一具。

  剛才瞬息之間,有四具棺材從墳里翻了出來,此時棺木全部空空如也。

  尸體全跑出來了。

  “道爺,尸體是自己出來的嗎?”周長樹的千葉手籠罩在周蠶四周,一旦有什么東西靠近他,立馬一巴掌拍成灰。

  “走個屁,尸體就是一堆死肉,麻辣鴨脖里的鴨脖能走嗎?牛肉火鍋里的牛肉能走嗎?”鄧栗舉的例子生動形象,栩栩如生,“不過……如果強留人間的命格寄生在尸體上,確實有可能活死人,肉白骨。”

  周長樹說:“所以是點石成金命寄在了尸體上?”

  “不可能,點石成金命要寄也只能寄一具尸體,并且找個死帥哥,現在可開了四個干巴巴的老頭老太的棺材啊。除非……”鄧栗忽然笑了兩聲,“你們聽過湘西趕尸術嗎?”

  “紅白五家事,江南招魂幡,湘西趕尸人……”周長樹默念了一句切口。

  “看你哭喪不怎么專業,這些話倒是沒忘記。紅白五家手藝,湘西的趕尸術和江南哭喪都有各自的名頭,趕尸五百里,借宿死人集。”鄧栗環顧四周,目光于林間回旋,“不過,趕尸人怎么突然從湘西跑這兒來了……這會兒,‘他’又躲在哪兒?”

  趕尸人趕尸,最初是因為湘西山多,車馬不便,于是催生出這門手藝用于出殯。而操弄這門手藝,離尸體有著距離限制。這位不知因何至此的趕尸人,應該就躲在此地的某個偏僻角落。

  鄧栗思索片刻,從道袍里掏出兩個鈴鐺。跟著咬破指尖,將自己的血滴入鈴舌,“給你們個好寶貝,撞魂鈴,鈴舌里藏著蠱蟲,又饞又懶,舔我的血才能醒一會兒。”

  鄧栗分別把兩個撞魂鈴拋給周家兄弟。

  “雖然不知道趕尸人藏在了哪兒,又為什么會來這兒,但只要蠱蟲醒著,搖晃撞魂鈴,就能短暫鎮住趕尸。”

  周嬋捧著鈴鐺點頭:“好厲害啊。”

  “那當然,不過蟲子懶,大概只能醒個5分鐘。”鄧栗說,“5分鐘后大家就各憑本事了。”

  鄧栗說完,就從樹上掉了下去。

  臉朝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個變化來得猝不及防,鄧栗剛才還得意洋洋顯擺寶貝,現在像被抽了弦的木偶,去了聲息。

  周長樹立馬進入戒備狀態,周蠶撲到鄧栗身旁,把她翻了個面,見她嘴唇烏紫,臉色蒼白,氣若游絲。

  “道爺,你怎么了?”

  “茅臺喝多了……”鄧栗艱難發聲,“草率了,酒里被混了毒。”

  “毒?什么毒?道士不是都會淬體煉丹的嗎?什么毒連你也扛不住。”周蠶見鄧栗忽然瀕死,手足無措,“對了,你的丹呢?快吃點。”

  “煉丹的是龍虎山的道士,我在另一個山頭……道士和道士是不同的……”鄧栗說著,忽然扯住周蠶后襟提起來,把他拉到身側。

  與此同時,她跟前正趴著一個干瘦的影子。

  影子后腿筆直地蹬著地,前腿也蹬著地,腦袋埋在泥里,像只百來斤的蛤蟆。

  “蛤蟆”在月下抬起頭,露出一張老太太的臉,下巴連上皮肉掛著,嘴里塞滿泥石。泥石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剛才鄧栗要是不拉周蠶那一下,現在這張嘴里含著的可能不是泥石而是周蠶的血肉了。但鄧栗已經沒有力氣拉第二次了。

  老太太像棍一樣起身,雙臂筆直地向前抬著,蹦向周蠶。

  “搖鈴!”

  周蠶猛然搖晃撞魂鈴,一陣淺笑般的鈴響透出來,仿佛齊齊一排繡花針從鞋面上往外鉆。蹦起來的老太太在半空停下了去勢,直挺挺落回地面。

  幾乎同一時間,周長樹從樹上跳下來,七重掌影疊在老太太小腹。老太太倒栽了出去,小腹部分的血肉也被炸成粉末。

  “阿蠶,帶這個嘴饞的道士下山,錢今晚搶不著了!”周長樹說完,見剛被他掏了腰子的老太太又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周蠶把鄧栗扛在肩膀上,一手扶住她,一手攥著鈴鐺往后退:“我曉得,但哥……這老太太看著不對勁,怎么打不死啊?”

  “她本來就是死的!你別管,先下山,回頭我來找你。”周長樹走向老太太,右手輕晃,指尖殘影似孔雀出屏,一重一重地碾開。

  周蠶扛著鄧栗往下山的路跑,很快就把周長樹和老太太甩遠。但忽然的,他停下了腳步,因為見前方十米開外,站著一個人影。

  借著月光,勉強能看清人影背對著他們。

  他本想喊人,但想到還沒弄清楚誰往鄧栗的酒里摻了毒,不敢貿然開口,便決定從旁邊繞過去。

  他準備從左邊的山道繞過那人,剛往左邊走了一步,那條背對著他們的人影也不偏不倚的往左跨了一步。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試探性地往右回了一步,那道人影也立刻往回跨了一步。

  人影仿佛在模仿他,又像遙遙一面鏡子,復刻他每個動作。而且……那道人影的行動模式有些古怪。

  周蠶向后退了一步。

  那條身影也向后退了一步。

  這一步似躥在周蠶瞳孔里,他終于知道古怪在哪兒了。

  那條身影的膝蓋一直是直的。

  不論往左右還是前后,膝蓋都沒有彎曲過,他一直是在跳著的。

  “是趕尸!”周蠶攥緊了撞魂鈴,深呼吸幾回,走向那條身影。

  那條身影也模仿著他,開始往前方蹦。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學我,但這樣他就跑不過來了。”周蠶卡上了這具趕尸的bug,堂而皇之地往前走,慢慢甚至跑了起來。

  那具趕尸也開始加速往前蹦。

  下山路一旦跑起來,很難剎住速度,但不論周蠶怎么沖,彼此間始終相隔10米左右,不多不少,像是計算好的一樣。

  “成了成了,這樣就能一路跑下山。哥他……他拍巴掌那么兇,還有鈴鐺在,應該沒問題。”周蠶向下眺望,已經快到山腳了。

  但就在這時,那條身影忽然停了下來。

  此時是整段山路最陡峭的一截,周蠶一時止不住去勢,撞向那條身影。

  那條身影卻在這時,緩緩轉過身。

  周蠶:“!!!”

  周蠶看著他,卻也頓時明白過來,剛才這具趕尸的“模仿”,是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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