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牛長老的一隻手頓時僵在半空。
這消息，已經是赫塞第一勇士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了。
契約物品的聯係方式，那是僅限於支援的四個軍團長個人持有的，而援軍的電臺才是常規聯係通道。
通訊類契約物品聯係不上，那說明是......四個軍團長都已經陣亡了？
而常規聯係方式能夠得到回複，而且是敵人公開的回複，那麼，的確說明人家回複的內容是真的！
全軍覆沒！
支援的四個軍團！
不然，通訊班怎麼會落入敵人的手中，不然，四個軍團長也應該用符源通訊告知情況啊。
這一下，指揮軍帳內所有人都同時意識到了這通訊班長匯報的內容意味著什麼，原本輕鬆、樂觀的氣氛原地消失，整個軍帳內如同死一般寂靜。
所有的推測，所有的計算，在事實麵前顯得無比可笑，無比諷刺。
這一刻，紫牛長老感覺自己的心碎了，碎成齏粉。
他剛剛抬起的手緩緩地，緩緩地落了下來，按在了指揮桌上，語氣冰冷如同寒霜：
“下令，立即構建防禦工事，準備應急來犯之敵。”
“是兩邊，還有原本的那邊......”
第四軍團長長長歎了一聲：
“統帥，我們第四軍團火力最強，是當前的主力，讓我們排在防禦陣地最後吧。”
第六軍團長：“主力應該排在前麵吧。”
第九軍團長：“......”
紫牛長老環視眾人，眼神仿佛要殺人。
.........
牛首山腹地，綠穀，石室，壓縮空間瓶中。
此時，兩片複蘇之戒殘片已經極為接近，就要接觸到一起。
因為不斷靠近，第二枚複蘇之戒殘片的轉速越來越快，隻在第一枚複蘇之戒殘片周圍留下殘影。
而莫測與泰蘭德兩人，已經堅持了整整一夜。
要知道，這還是在兩枚複蘇之戒所帶來的瘋狂趨勢下，而且，隨著兩者不斷靠近，副作用也愈發明顯，比最初強橫了兩倍不止。
如果沒有黃級符源量的支撐，兩人不時壓製兩枚殘片暴走趨勢符源早已枯竭；如果不是有著“化魂”狀態下的減益效果，兩人絕對無法支撐到現在。
但是即便如此，泰蘭德此時也已經感覺接近了極限。
要知道，她意識所遭受的瘋狂，還要比莫測小的多......
所謂的瘋狂，按照不斷獲知的信息上看，莫大叛徒已經對其有了大概的認識，其實就是情緒執念爆發後，個人意識中某種不良情緒無限擴增後所帶來的精神崩塌。
簡單來說，就是......心態崩了。
越心思單純的人，越不容易心態崩塌，越思緒繁多的人，越難堅守最初的本心。
莫測的話，當然是屬於比較愛胡思亂想的人，所以遭受腦海中瘋狂念頭的折磨，要遠遠大於泰蘭德。
但是，他依舊在苦苦支撐。
再次壓製住一次符源紊亂帶來的爆裂，泰蘭德目不轉睛地盯著兩枚複蘇之戒殘片，同時抓緊時間提醒莫測：
“兩者就要接近了，接下來要......調整兩者的角度，還有......速度。”
“讓第一枚殘片，與第二枚殘片相對靜止，而且，原本的裂紋正好相對，隨著......隨著距離繼續靠近，他們將接觸......”
雖然泰蘭德說的斷斷續續，莫測還是明白了。
此時，第一枚殘片在自轉，第二枚殘片在圍繞這第一枚殘片公轉，在公轉的同時也在自轉。
要調整第一枚殘片自轉的速度，還有它自身的角度，以適應第二枚殘片的公轉速度，讓兩者保持同步，另外就是中止第二枚殘片的自傳，以便讓兩者之間的裂痕正好保持相對靜止。
這有點像空間站的各倉對接，也像兩個原本不同運動下的航天器調整自身，以便相對靜止保證順利結合。
沒有任何猶豫，在極力的注視下，莫測漸漸洞悉了第二枚殘片此時的形態，對第一枚殘片開始施加符源。
耳邊的囈語逐漸強烈起來，一個個瘋狂的念頭從腦海中猛然炸裂，莫測緊緊凝聚意識，保證思緒不外泄，同時讓符源靈蛇如同手術刀一般鑽入了第一殘片之中。
這符源靈蛇，是莫測這心魘的符源外顯狀態，平時就如同身體的一部分那般，如臂指使，隻是這一次接觸到複蘇之戒殘片的時候，它上麵更為強烈的符源似是能將這符源靈蛇灼燒。
即便是化魂狀態下，莫測還是感覺如同雷擊一般的痛苦從符源靈蛇上傳來，遍及全身。
顧不得那麼許多，莫測猛然一動，讓這符源靈蛇接觸到第一枚複蘇之戒殘片。
如同一條真實的蛇，碰觸了一個滾燙的，旋轉著的軸承，這條蛇不顧一切地將軸承纏繞，在遭受灼燒的同時用身體與之摩擦，依次來降低這軸承的旋轉速度。
符源靈蛇頓時遍體鱗傷。
猛烈的痛苦直入莫測腦海，讓他幾欲昏厥，同時，隻是腦海中的意識僵了這麼一下，複蘇之戒殘片帶來的瘋狂念頭趁機紛紛衝向他。
身體與靈魂的痛苦幾乎在同時炸響。
化魂狀態下的莫測一聲痛呼，硬頂著兩者對自身的折磨，將符源靈蛇緩緩收緊。
拚了！
就這樣，強行將第一枚複蘇之戒殘片的自傳速度降了下來，使之於第二枚殘片的公轉速度相當，同時，讓斷裂切口與第二枚殘片正對。
這幾乎是一次完成的！
就連泰蘭德都不由得佩服這個家夥......簡直太狠了！
其實從莫測看來，這個問題就是很簡單的長痛不如短痛，反正隻要符源靈蛇一接觸殘片就會痛苦異常，那就不要畏首畏尾，直接盡全力一次性搞定。
這就像火中取栗這個成語原本的字麵意思，反正都是被灼傷，幹嘛慢吞吞地遭受折磨，反而不如痛下決心，將這滾燙的栗子直接攥緊，拿出來！
剩下的事情，就是調整第二枚殘片的角度了，使之斷口的部分與第一枚殘片斷口相對。
此時，莫測倒是沒著急動手，而是平靜地緩了一分鍾，先將剛才承受的劇痛以及瘋狂的念頭全部承受下來，這才重新穩定心神，再次小心翼翼地出手。
這個時候，容不得半點馬虎，即便是承受著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折磨。
這一次，符源靈蛇並不能強橫介入第二枚殘片，這隻會讓結果適得其反，而是......莫測操縱著符源靈蛇，雙眼緊緊注視第二枚殘片的轉動，在合適的時機輕觸殘片。
每次快速的接觸，都會讓這殘片發生一點點偏移，在不影響它原本公轉速度的情況下，讓逐漸改變朝向。
微調，禁止使用蠻力！
隻是每一次點觸，仍然像是讓手指接觸燒紅的烙鐵一般。
此時唯一的能堅持的，就是咬緊牙關，將這枚殘片的角度改變！
終於，在經曆過數十次的接觸之後，它的斷麵終於與第一枚殘片的斷麵相對，兩者之間毫無參差。
第一枚殘片正在自傳，第二枚殘片正在公轉，兩者的斷麵完全相對，仿若完全靜止。
就在某一個時間點，隨著兩者最後一次的靠近，斷麵終於接合在了一起。
渾然天成，仿佛他們原本就是統一的整體！
轟~~~~
兩枚複蘇之戒殘片上的符源卻是炸裂開來。
同時，令人發瘋的副作用，在兩者接觸的瞬間拔高了數個量級。
即便是化魂狀態下，莫測都感覺眼前一陣發黑，虛化的身體竟然在這個時候無法承受意識的痛苦，從而......
本是無形的身體開始有實化的傾向，化魂狀態不穩，時而凝集，時而虛化的身體部位......口中，鼻子，耳朵，甚至眼睛似是有鮮血滲出。
泰蘭德再也承受不住突然拔高的副作用，一聲慘烈的嬌呼。
“泰蘭德！”
莫測僵硬地轉頭，想要看向身側的她，卻發現時而虛化時而凝聚的脖子如同上了發條，僵硬地無法轉動。
“我......”
泰蘭德虛弱的聲音傳來。
顯然，為了發出這一聲音，都讓她耗盡了力氣。
見泰蘭德已經接近極限，莫測強行讓自己提起精神，凝聲說道：
“你......快逃出去！”
“快！你出去吧，你......承受不了了。”
泰蘭德似是聽從了莫測的話，畢竟，再繼續留在這裏，她將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她化魂狀態下的身體開始漂移，似是要遠離莫測......待她脫離莫測的身體之後，就會失去化魂狀態，在那個時候，她會將此時全部的符源催發出來，讓自己飛出“壓縮空間”瓷瓶。
隻是，隻有莫測知道，他的身體竟是在被泰蘭德拖動。
“一...起......”
感受著身體上傳來的，柔和的力量，莫測明白，她是想讓自己一起走，不要在這裏白白送命。
畢竟，兩枚複蘇之戒融合時所帶來的副作用已經無法承受，莫測在這裏等下去，也隻能是死亡。
莫測卻是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卻異常堅定：
“你先走，一會......回來接我。”
“這個時候，不能......走，殘片還在......紊亂。”
泰蘭德這才向已經結合為一體的兩枚殘片看去。
隻見兩者雖然已經接觸，但是紊亂的符源從裂隙中不斷外溢，似是要將兩者再次重新分開。
同時，源於第一枚複蘇之戒殘片上的，原本屬於這戒指本身的回複能力也在與這種分裂的趨勢進行對抗，不斷發出符源光芒，似是能將兩者接觸的斷口融化，重新結合成為一體。
這是兩者正在對抗，分裂與統一的力量正在角力，而看上去，誰輸誰贏並不一定。
現在還不是離開的時候！
莫測要留在這裏，將這最後的一個階段完成！
所以，他才讓泰蘭德先走。
“會...死的...”泰蘭德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莫測頓時有些惱怒：“你快走，之後才能來接我！”
“我還能扛得住，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知道，不要...”
“耽誤時間！”
說完，在無比強橫的痛苦之下，莫測猛然將泰蘭德身體托起。
這一推之力雖然不算大，但是泰蘭德此時正是化魂狀態，本身就沒什麼力量，頓時快速飄起。
在脫離莫測的身體之後，泰蘭德身形實體化，重新出現了她的身體。
她漂亮的眼睛看向莫測，有幾分不解，又有幾分欽佩，最多的是對他的擔憂，總之，她在這一瞬間心緒複雜到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
這還是第一次，在她眼中一直樂忠於投機取巧的莫測對一件事情如此執著，對修複複蘇之戒殘片如此執著。
這不是他原本的樣子。
不過，已經被他推開了......
泰蘭德沒有任何猶豫的時間，實體化後的她已經在承受更強的副作用影響，猛然催動符源，不顧一切地衝著“壓縮空間”瓶口衝去。
出了“壓縮空間”瓶子，她的身體驟然放大，直接踉蹌著落在地上。
她的鼻子同樣流出了兩道鮮血，卻幸好因為離開了瓶子，從而脫離了難以承受的痛苦。
略略恢複心智，她不顧一切地起身，再次向壓縮空間內部看去。
隻見，瓶內已經是一片紊亂符源的漩渦，身處其中的莫測已經被完全覆蓋。
“莫測！”
泰蘭德一聲痛呼。
這瓶內的狀況顯然更加惡化了，符源幾近狂暴，在她看來，身處其中的莫測生還的機會幾近於無。
忽然間，卻是感覺身上的黑袍被扯動，泰蘭德驚異回頭，卻正是看到小白略顯茫然地看向他。
“不...擔心。”
小白極為勉強地露出一個笑臉，語氣很輕，卻似乎有著某種難以描述的堅定：
“放心，他會活著。”
“一定。”
.........
卡薩姆山中。
黎明前。
四個赫塞軍團被襲擊的地方，道路上遍地屍骸與鮮血。
因為要回頭夾擊，聯邦青衣在取得勝利後便快速回撤，沒有時間打掃戰場。
就在這個時候，裏麵前最為濃重的黑暗中，身背墓碑的半靈再次緩緩浮現。
他手中的水晶球再次點亮，吸收亡者的靈魂。
這一次，水晶球上原本的淺綠色光芒已經凝結為深綠，仿若實質，顯然已經盛滿了靈魂。
似是有著某種聯係，就在他的身邊，出現了一個濃重如墨的身影，如果莫測在這裏的話，肯定會認出這個身影來源於暗影之牙的陰影分身。
身背墓碑的半靈見到影之主分身，用不似人聲的幹啞語調行禮：
“影主大人。”
“嗯！”影分身微微頷首，算是回複。
身背墓碑的半靈將手中的水晶球托起，綠光大盛之下，一道道生魂從裏麵飛出，卻如同是無線的木偶一般，一次飛入影分身的身體。
沒錯，暗影之牙的身體能夠包裹生魂，這是在熱泉市中就用過的能力。
一道道生魂直接成為了暗影之牙分身上的臉孔，無一不顯露出恐懼，絕望等等神色。
當水晶球重新變回無色的時候，被身背墓碑的半靈扔回了身體中。
影分身似乎很是滿意，注視著這位影的同時緩緩消失，留下了最後的一句話：
“接下來，看你如何大鬧南方行省了。”
“去吧，屍影。”
看到影之主身體消失，聽到了他半是命令半是囑托的留言，身背墓碑的“屍影”猛然爆發出一陣笑聲。
這笑聲，陰森恐怖。
隨著滲人的笑聲傳遍整個地方，淡綠色的符源如同水波一般自他身上緩緩散開，融入了浸滿血液的道路。
忽然間，地麵上的屍體動了。
起初是一個，之後，所有死去的屍體似是受到了符源的牽引，歪歪斜斜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仿佛重獲生機。
一道道踉蹌的身影身上散發著幽綠色的光芒，他們的嘴巴，鼻子上都有綠色的符源溢出，形如鬼魅。
隨著笑聲陡然升高，所有的屍體齊齊仰天長嘯，仿佛在宣泄自身剛剛死亡的憤懣。
整個山穀，都遍布著亡者的哀嚎。
隨著屍影笑聲的終結，一聲語氣幹啞卻滿含興奮的命令幽然而至：
“死者們，去吧！”
“去啃食那些活著的生命，將死亡的災難傳播！”
“去吧，去南方行省，肆意殺戮吧！”
數萬亡靈齊齊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怒吼，衝著山穀的身處，衝著原本身體來的方向，向著卡薩姆山脈以外，南方行省的腹地衝去。
他們踉蹌的身體漸漸加速，最終，速度卻如同衝鋒，如同洶湧的波浪一般衝向南方。
.........
天亮了，一抹慘白從東方升起。
聯邦的青衣軍團已經開進了卡薩姆山的南坡，與赫塞軍團的最後一股殘軍遙遙對峙。
而對麵，原本應該嚴陣以待的陣容卻不複存在......
後援軍團被襲擊的消息早就已經不久，稍微有點腦子的赫塞人都知道接下來要麵對什麼結局。
所以，雖然有統帥的嚴令，準備敵人在天明前進行奮力一搏，但是恐懼早就已經席卷了整個赫塞軍團。
趁著黎明前最昏暗的那段時間，趁著構建防禦陣勢的混亂，無數赫塞士兵偷偷從陣地逃走。
他們或離開道路，鑽入周圍的山中，或直接高舉武器，早就等待著後方的青衣軍團，就在青衣軍趕來的一路之上，就已經收獲了數千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