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豔玲心裏很不高興，哪個正常人出門逛街就帶十塊錢，這是百貨大樓不是菜市場，即便是一雙毫不起眼的布鞋也要三十來塊錢，宋然然就帶十塊錢，她怎麼好意思踏進百貨大樓的門？
張豔玲懷疑宋然然在騙她，隻不過宋然然把錢包當著她的麵翻了個遍，裏麵確確實實隻有一張孤零零的大團結，再也找不出第二張，事實就擺在眼前，她就算不相信也沒辦法。
“然然，要不你回招待所取一趟吧。”張豔玲看了一眼手裏的衣服跟鞋子，她實在喜歡的緊，一百五十塊錢在京市百貨大樓裏可買不到這樣款式新穎的衣服跟鞋子。
她依然不死心，就想買下來。
回頭穿著去參加學校裏準備的舞會，得多有麵子，那些眼高於頂的富家子弟也能高看她一眼。
她可真敢張這個嘴。
宋然然家庭條件是好，可家裏的錢也不是金山銀山多的花不完，她每周有二十塊錢的生活費，差不多合一天三塊錢的標準，她要怎麼花家裏不管，全看她自己怎麼安排。
如果這二十塊錢不到一周就花光了，家裏也不會補給她，沒錢吃飯就受著，餓上幾天人也不會死。
宋家的家規就是這樣，不會在錢上苛待孩子，但也不縱著孩子們沒有規劃地胡亂花錢，即便她是宋家孫輩唯一的女孩子也不能例外。
沒跟張豔玲當朋友的時候，宋然然一周二十塊錢根本花不完，大學的作業少，學習用品啥的花不了幾個錢，買一次能用好久。
真正花錢就是周一到周五的飯費，她周一到周五在學校吃，周六周日回家吃，京師範大學食堂的飯菜又便宜，一天三頓飯一塊錢就足夠了，按理說她每個星期都能省下十五塊錢。
但自從跟張豔玲當朋友之後，她這手裏就沒剩下過錢，張豔玲總是對這個好奇對那個喜歡，經常磨著她下館子，而且那飯館都是挑不便宜的去，張豔玲還喜歡去百貨大樓裏逛街，每次倒是不買貴的東西，都是十來塊錢的小物件，但架不住次數多啊。
宋然然琢磨著過去一年，花在張豔玲身上的錢，一周按著十塊錢算，一個月就是四十，刨去暑假寒假，十個月就是四百塊錢。
宋然然自己想買個啥東西，卻發現手上根本沒什麼錢，哪怕自己再需要再喜歡，她也隻能忍痛放棄。
以前跟張豔玲是朋友，又念她是外地農村來的，一個人在京市上學不容易，宋然然心善也心軟，所以花了也就花了，她不後悔也不心疼。
但現在不一樣，張豔玲做的那些事兒讓宋然然心裏不痛快，所以宋然然現在不想跟撒謊成性的張豔玲做朋友了，也不想再對她好給她花錢。
這次來易水縣城旅遊，家裏給了不少錢，光是爺爺一人就給了她兩百，還有父母一人給了一百，算起來她手上有四百塊錢呢。
一路上兩人的車票還有飯費都是宋然然掏的，現在手裏還剩下三百六十塊錢。
宋然然本打算給自己留個車費，剩下的錢給林知瑜買身衣服，作為禮物送給她，但看來看去也沒看上眼的。
那三百六十錢在進門的時候，她就從包裏拿出來，讓林知瑜幫她拿著，因為她了解張豔玲，進了百貨大樓的門勢必要讓她花錢的。
她再也不想當冤大頭，誰願意當誰就當去，反正她絕對不當了，有那個錢她還花自己身上呢。
林知瑜也從宋然然口中了解到了張豔玲是個什麼習性，她自己也看得出來，張豔玲就是那種愛占便宜且沒夠的人。
所以也就欣然同意幫宋然然將那錢暫時保管一下，等回招待所再把錢給她。
宋然然臉上帶著一抹恬靜的笑容，“我不回了，這麼遠走回去好累的，要不你先跟別人借一下，反正你回學校再還給人家不就行了嗎？”
張豔玲被宋然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落了麵子，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了，不想借給她就別借唄，裝啥蒜啊。
她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林知瑜，想到自己被一個村婦看了笑話，這心裏就跟紮了一根刺似的，又疼又不痛快。
宋然然她不敢訓斥，但這村婦她可不怕。
張豔玲不僅愛占小便宜，還喜歡遷怒別人，她也不傻，不會遷怒比她強的人，隻會挑選著遷怒比她弱的人。
比她強的人，她惹不起也有利用價值，不是萬不得已她不會輕易得罪，但比她弱的人可就沒這個顧慮了。
那些不如她的人，欺負了便是欺負了，反正那些人不敢也沒能力報複回來，還不是得老老實實地聽著。
即便從頭到尾林知瑜半個字都沒說，但誰讓林知瑜是從村裏來的呢，又沒什麼文化，除了長得漂亮些，其他地方一無是處。
所以，張豔玲欺負起林知瑜來，心安理得。
張豔玲冷哼了一聲，臉上帶著一抹古怪的笑容，“你怕是第一次見過款式這麼洋氣還這麼貴的衣服吧？
也是，聽說你之前一直都在農村，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鎮上。
我聽說過易水鎮，挺窮挺破的，鎮上別說百貨大樓，有賣衣服的嗎？”
林知瑜:……
她可一直沒說話，隻是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等著宋然然，這人怎麼還上趕著找不痛快呢。
一而再再而三，真當她是泥捏的啊。
“裙子七十，皮涼鞋八十，款式確實新穎洋氣，穿出去在這縣城裏能夠的上是獨一份，你身材好穿起來肯定特別漂亮，再說了，價錢一點兒都不貴，你買了吧。”
林知瑜可不慣著她。
張豔玲聽著前麵的話，原本還以為林知瑜服了軟，是在羨慕她恭維著她說，可聽到最後一句，張豔玲差點兒沒從地上蹦起來。
心口充斥著一股子強烈的憤懣。
林知瑜明知道她沒帶錢，還讓她把衣服跟鞋子買下來，這是純妥妥地故意讓她難堪。
林知瑜算個啥東西，膽敢讓她下不來臺。
張豔玲正要發難，一旁的服務員走了過來，衝林知瑜笑的明媚，“這位女士眼光可真好，一看就是行家。
這條裙子跟這雙鞋是從南方廣市進的貨，衣服鞋子都是獨一份，絕對不會出現滿大街撞衫的尷尬情況。
不僅款式新穎洋氣，質量也特別好，關鍵是才一百五十塊錢，這個價格能買到一條裙子跟一雙皮涼鞋，整個百貨大樓都找不到這麼便宜的。
這一身幹淨素雅，你皮膚偏暗，穿上之後會顯得整個人特別亮堂有氣質，你就聽你朋友的買了吧，我給你包起來？”
最後一句話是對張豔玲說的。
百貨大樓還是國營單位呢，服務員也是正式工，本就自帶幾分心高氣傲，看到張豔玲左摸摸右看看就是不買，早就不耐煩了。
而且張豔玲沒經過她同意便把衣服鞋子從店裏拿到了樓梯口，這讓服務員心裏更不待見，心裏暗罵這個女人素質可真夠差的。
懂不懂禮貌，有沒有教養？
當時，她跟前正有客人，所以心裏有火也不能在臉上表現出來，好不容易等把客人送走了，服務員片刻不容緩，趕緊殺了過來。
她原本打算好好將人訓斥一番，但聽到了林知瑜的話，那火氣瞬間少了一大半。
如今政策鼓勵個體經濟發展，外麵的服裝攤如同雨後春筍般接連不斷地冒出來，選擇多了，來百貨大樓裏買衣服鞋子的人就少了。
不得已，百貨大樓也搞起了承包製，服務員在百貨大樓賣了十幾年的衣服鞋子了，這政策一出，她便包了一個櫃臺。
原本想著能大展宏圖，不過買賣卻不咋好。
即便是從南方進來好多款式新穎又非常洋氣的衣服和鞋子，但因為運輸成本高，所以售價也不便宜。
大多數人收入有限，要說花八十塊錢買個冬天穿的棉服還有皮靴子，那還能勉強說的過去，可要是買個夏天穿的裙子和皮涼鞋，到底貴了些。
一般能買的起的人，要麼家裏有權要麼家裏有錢，普通上班的人即便進來逛，也隻是盯著十幾塊錢的便宜貨看。
像張豔玲手裏的衣服鞋子，那些人也識趣，不會去摸去看。
百貨大樓裏人來來往往，服務員這麼多年也算見識過各式各樣的人，見得多了，都不用細問，打眼那麼一看就能看出對方什麼身家來。
原本她看張豔玲的穿著，不覺張豔玲能買的起衣服跟鞋子，但又看到林知瑜跟宋然然的穿衣打扮還有那身上的氣質，服務員就有些摸不準了。
因為那兩位一看就不像缺錢的主。
聽到林知瑜勸張豔玲買下這條裙子跟這雙皮涼鞋，服務員還感激地看了一眼林知瑜。
能賣出兩件高檔貨，是幫著她店裏開張呢。
現在萬事俱備，就欠這個女人付款了。
被三個人盯著，張豔玲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喜歡這條裙子和這雙鞋沒錯，但她哪兒有錢買？
她自己有錢的話，就不會找宋然然借了。
張豔玲被巨大的屈辱籠罩著，特別想哭，她們怎麼可以這麼欺負人呢。
張豔玲這種人從來不會反思自己有沒有做錯，隻知道單方麵的怪別人指責別人，她若不主動挑釁，不給林知瑜難堪。
林知瑜壓根兒都不會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