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和孝陵衛拿人,事情辦得很是利索。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三百多名學子便被捆好,嘴上塞著襪子或爛布被押走。

  還沒離開的鄭顯林等人,在城樓上目睹了全過程,這讓他們深受震撼。

  下面抓的可不是旁人,乃是三百功名在身的學子。

  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學子們自是超然存在。

  毫無疑問,今日之事必會在金陵,乃至整個天下引起波瀾,甚至于引發一場政治傾軋。

  鄭顯林等人關心個人榮辱,只有周彥為學子們感到痛心,傷心此舉有損金陵文脈。

  但老實說,周彥把該做的都做了,其實可以問心無愧。

  “走,我們去見太子吧!”

  眾人一起下了城樓,剛好遇到趕來的何顧謹。

  鄭顯林關心審案情況,于是立馬詢問起來,其他人也都豎起耳朵聽。

  得知錢劉二人圖窮見匕,鄭顯林一點兒都不意外。

  既然這兩人冒出來了,借著今日學子鬧事這事,鄭顯林打算將他們整死。

  “對了,匯聚的學子呢?”何顧謹滿臉疑惑。

  上午還鬧騰得厲害,現在怎么人都不見了?

  學政周彥開口道:“何大人,錦衣衛和孝陵衛的人,一學子們驚擾太祖陵寢的罪名,把學子們全都抓了!”

  “驚擾太祖陵寢?”何顧謹有些驚訝。

  太祖朱元璋的陵寢,離宮門至少隔著五里,中間還隔著幾道城墻,想要驚擾到屬實有些牽強。

  這位太子爺,膽子可真大啊……何顧謹心中感嘆。

  朱景源是嫡長子,天然得到士大夫的支持,所以他這太子位才穩固。

  如今朱景源對讀書人出手,完全是自絕于士大夫階層,等于是在刨自己太子位的根基。

  當然了,兩害相權取其輕,這也說明朱景源如今地位不穩,為了成事已經顧不得那么多了。

  見眾人還要廢話,鄭顯林開口道:“走吧,我們去見太子!”

  等他們到了寢殿外,卻得知太子不在此處,具體去哪兒了宦官們也說不清楚。

  不見到太子征詢意見,鄭何二人差事都沒法辦,所以他們選擇等待。

  他倆沒走,其余官員也都留下,他們也很想知道接下來會怎么辦。

  而此刻,朱景源已不在行宮,而是來到了孝陵內。

  他心里也很慌,所以來找朱景洪,打算議一下接下來怎么辦。

  “十三弟,怎么耽擱這么久?”

  “四哥,這邊也得打點好,否則老頭兒派人追查,漏了餡兒就完了!”

  這當然是借口,只因這件事皇帝根本不會嚴查。

  若查出兒子拿祖宗開玩笑,他這當爹的臉上無光,豈不是自找苦吃。

  當然了,這番理由朱景源信了,所以也沒有再深究。

  “接下來怎么辦?”

  “把按察司的案子判了,把抓的官員抓了,整個金陵便再無人敢陽奉陰違!”

  “四哥便能以金陵之力,將倭寇斬盡殺絕!”

  美好藍圖已經畫好,就等著朱景源去實現。

  而大軍調動開始,才是朱景洪大展宏圖之時,那是他真正需要表現的地方。

  文官士大夫的支持,已被太子和老六瓜分,根本不可能有人支持他,所以朱景洪瞄準了勛貴武將。

  而只有參與進戰爭,他才能證明自己的能力,才能得到勛貴武將的認可。

  否則,他將一直是跋扈皇子,最多有點兒小聰明的人設,那對他攀登大位極其不利。

  兄弟二人商議之時,有宦官來報:“太子爺,布政使安擦司諸官求見!”

  “四哥,咱回去吧,一切該結束了!”朱景洪笑著說道。

  “走吧!”

  當朱景洪二人返回寢殿時,巡按都御史趙旭言也到了,他醒得確實很是時候。

  官場中人都有人脈網,這同樣也是一張消息網,網上利益相連的人,會自發把消息傳給該知道的人。

  而消息鏈的頂端,自然是金陵的一眾高官。

  藩臬二司的參政、參議、副使僉事都陸續趕來,其中也包括錢瑞明和劉德言。

  所謂因勢利導,在這極為關鍵的時刻,高官們都來到了行宮,一場非正式的覲見,儼然成了金陵最高級別議事。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的議事很關鍵,關系到金陵各大小衙門做事風向,甚至牽涉一眾高官的榮辱生死,所以他們必須要到場。

  然而詭異的是,十幾名金陵高官聚于殿外,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雖是共事多年的同僚,彼此之間此刻互相提防,外加心情沉重又怎么說得出話來。

  于是眾人就這么等著,直到朱景洪二人返回了寢殿。

  “列位大人,太子爺回來了,請諸位進殿!”

  聽到宦官傳話,一眾官員皆整肅儀容,并依官階排班列,沿著臺階往大殿走去。

  進了大殿,只見朱景源已坐主位上,一旁是朱景洪侍立著。

  “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

  今天的事要有個解釋,所以沒等眾人發問,朱景源便開口:“今日學子匯聚,驚擾太祖陵寢之事,諸位可都知道了?”

  這話等同于認定,學子們確實驚擾了陵寢。

  “臣等知道了!”布政使鄭顯林開口。

  朱景源嘆了口氣,一臉惋惜道:“錦衣衛抓了人,如今正在審問,這事兒暫且不予理會,之后會有結果……”

  他這表情可不是演的,他是真為學子們感到惋惜。

  朱景洪站在一邊,之前兩位知縣前車之鑒,此刻無人出言打斷朱景源說話。

  他說放到一邊不予理會,其他人也只能認同。

  唯有錢瑞明和劉德言,此時感到惴惴不安,臉色已經變得不太好看。

  “何顧謹……”

  “臣在!”

  “你那邊案情可已審清?”

  何顧謹鄭重答道:“回稟太子爺,案情已經梳理明白,胡進安貪污府庫錢糧,迫害百姓敲詐錢財,證據確鑿!”

  “既已證據確鑿,那就定在明日宣判……布政司和巡按都御史,都要派人前去聽審問!”朱景源目光掃視左右。

  “臣領命!”

  鄭顯林和趙旭言相繼表態,事情已經要塵埃落定。

  “太子爺,臣有話要說!”劉德言終于忍不住。

  朱景源看向他,說道:“你說!”

  “今日審案臣在旁聽,案情并未明了,其中曲折還未理清,只怕明日不能宣判!”

  有人膽子大提出質疑,這一情況兄弟二人早有預判,朱景源絲毫不慌。

  “既有曲折,也可明日一同審清,孤想說的是……明日此案必須宣判!”

  “是!”劉德言退了回去。

  “若無其他事情,今日便到這里,爾等都回去吧!”

  沒等眾人反應,朱景源直接起身離開,眾人便是想說話也沒機會了。

  這次議事很重要,但又好像沒議個啥,但對局勢的改變卻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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