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世代居住於南淮市，原原本本的老戶了。據說祖上在明洪武十四年曾出過一位狀元，後官至禮部侍郎。
老宅子就在荷花池左近，經曆各種變故之後，如今也隻在東城區有一個一進的小院子保留下來。
古俊峰在醫院縫了好幾針，回到家裏，剛跨進小院子，心裏還在擔心著臉上可能會留下疤痕。
沒注意迎頭一個小馬紮砸了過來，他舉手抵擋，沒擋住，那隻馬紮仍舊落在他頭上，雖說老爺子力氣不大，卻也很疼。
古俊峰齜牙咧嘴地麵對拄著拐棍的古老爺子，也不敢吭聲。
古老爺子中氣十足的吼道：“你個沒出息的東西，臉上又添新傷了？咱們老古家咋就出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為了個女人你都不擇手段了，還能幹啥子大事？”
原本就纏著繃帶的古俊峰頭頂又多了一個包，又挨了一頓罵，站在院門口，低頭不出聲。
“滾進來！”古老爺子又是一聲大吼。
聽到這一聲吼，小院外的古明德加快了腳步，跨進大門，小跑到古老爺子旁，“爸，您這是何必呢？我教訓他就是了，您回屋歇著。”
古老爺子的拐棍狠狠地敲擊在地上，“你看你們把他教成了啥樣？再這麼下去，將來一事無成。”
好不容易哄著老爺子進了屋，古明德轉身叫古俊峰到自己屋裏。
“你做事情太魯莽了，且不說後果如何，光是那手段都很幼稚，都二十好幾的人了，在舊社會，你這年齡都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好好想想吧，你是我古明德的兒子。”
“爸，我這心裏不平衡，單紅要是跟了宋哲，我啥也不說了，我比不過他，可張軍是個啥東西？他哪裏有資格娶單紅。”
“哼，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為個女人值得麼？再說這兩年你都幹了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兒心思如果都用在工作上，做出點成績來，我早給你調到區裏了。以後，少跟李二毛這種人來往。”
古明德恨鐵不成鋼，喝了一口茶，茶水還是涼的，起身走到門外吐出來。
“爸，你說我該怎麼辦？我放不下。”古俊峰很是倔強地跟著古明德出來。
“自己想辦法，我還是那句話，手段要高明，別讓自己牽扯進來，至少表麵上跟你沒關係才行，這件事情自己解決，當是個考驗。”
古明德說完之後，從屋裏拿了一個文件夾走了，甚至都沒有問一下兒子臉上新添的傷是怎麼回事。
他很忙，區裏下午還有會議要開。
……
出了飯店，張軍心情舒暢了。
許老四看了看張軍一身正裝的樣子，不解地問道：“我說軍哥，你這身打扮是打算相親找個二房還是怎地？”
“噓，這事兒可不能亂說，我媳婦到現在還不搭理我呢，至於幹什麼，先保密，另外，到了地方，你們盡量少說話，一切以我所說的為準。”
張軍領著兩人直奔座落於東城區邊緣的美林食品廠。
從公交車上下來後，到了美林食品廠門口，也不管傳達室的門衛老馬頭伸長了脖子，想喊停他們又有些猶豫的模樣，直接仰首挺胸，闊步進入了食品廠院了內。
老馬頭覺得那個穿西裝的小夥子好像是市裏哪個單位的，所以也懶得管了。
張軍領著兩人進院後，一點也沒客氣，直接走到了廠長辦公室門口，抬手便敲門。
劉炳義和許老四兩人到現在也沒弄明白，張軍帶著他們跑到人家食品廠幹啥來了。
眼下正好是下午兩點，剛上班的時間，美林食品廠廠長，四十多歲的羅明睡足了午覺，剛想著去車間轉一圈的時候，聽到了敲門聲。
“請進。”
門打開了，三個年輕人依次走進來。
領頭的張軍，神態從容，行止大方，沒等羅明問起，上前便開始自我介紹：“您好，羅廠長，我是咱們市經濟研究所的，我姓張，您叫我小張就行了，這兩位是我們一個單位的劉研究員和許研究員，冒昧打攪您了，有些惶恐，還請諒解。”
羅明有點兒懵，市裏啥時候有了這麼一個單位，嗯，也說不準，現在都在研究怎麼搞經濟，成立個把研究所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這兒，馬上伸手熱情招待起來，“快請坐，快請坐，嗯，那個李秘書，沏茶”。
第一步開局良好，能說上話了，張軍更加放開了，繼續說道：“羅廠長，今天我們三人過來，是這麼個情況，我們呢，最近在研究一個課題。
專門針對產品出口包裝與營銷方麵的，想著咱們美林食品是專做鹹水鴨一個產品的，比較有單一產品比對的標本同質性數據的可靠性，所以就找到了您這裏，想做幾天研究，不知道能不能給提供個方便？”
這一套雲山霧罩的說詞一下子就讓羅明整不明白了，心說這麼複雜的經濟理論，你跟我一個小廠長說，不等於對牛彈琴麼。
羅明微笑著接話：“唉呀，能讓你們看上我們這小破廠子，還真是我們的榮幸啊，有什麼事盡管說，咱們怎麼方便怎麼來。”
這就算是直接答應了張軍的要求。
張軍趕緊站起來，雙手握住羅明的手，好一頓上下搖晃，“感謝，感謝，果然是退役軍人管理的廠子，就是比那些地方成長的領導們看得明白，看得深遠，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更強，我們算是學到了實踐知識，沒白來呀。”
作為配角的劉炳義與許老四兩人連忙點頭微笑著附和。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何況，張軍這幾句話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之間便誇獎了羅明，還直接點到了他心裏的那個癢處，這讓他心裏如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舒爽透徹。
嗯，雖然他也沒聽明白張軍說的那些話到底是啥意思。
“李秘書，沏好茶。”
到了這一步，辦公室內的氣氛馬上就十分融洽了。
氣氛一旦融洽了，談話就隨意了一些。
張軍從眼下對美林食品的調研說起，直達市場關注度較高的熱點問題。
言語精煉，對一些事總是能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所在，這讓羅明大為驚奇。
張軍等三人和羅明談話的話題漸漸轉向產品出口問題，包裝問題，如何經營等等，張軍信手拈來，往往三言兩語就能將市場相關的複雜問題做個深入淺出、簡單明了的解釋。
別說羅明這種常年在市場上打滾的專業人士，就算是劉炳義和許老四這兩個純純的外行，都明白了一二。
這讓羅明是真的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研究員對市場的研究竟然到了這種地步，而且對有些事情的看法絕對不是書本上學來的，聽著更像是一個幹了幾十年大廠廠長的人所懂得的。
說著說著，不知怎麼就轉到了鹹水鴨的口感問題，順便提到了南淮市的曆史相關聯的幾件趣事。
“說到這兒，羅廠長，我聽說這麼一個消息，不知道準不準哈，說是有個港商想要替灣島那邊訂購一批鹹水鴨，數量可能不少，您也知道的，當初可是有不少南淮人去了那裏，對老家的特產口味應該是很相念了。”
聽到這句話後，羅明的眼睛馬上亮起來，隨即又暗淡下去，想了想，卻又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