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黑日高懸 > 第五十章 形勢危急
  一天後,紅星電子公司的生產車間內,迎來了重量級的采訪。

  三名省電視臺的記者帶著攝像機、話筒之類的裝備,直接鑽進了生產車間內。

  帶著各種問題引導攝像機前的職工。

  職工們哪裏見過這般大場麵,麵對著攝像機幾乎都說不出話來。

  於是,記者想了個辦法,在一張紙上寫上了答案,記者提問時就念這個。

  想好了辦法,攝像機也打開了,記者麵帶微笑地問道:“請問您對企業股份製改革有什麼想法?”

  按著紙上寫的答案,應該回答:這種股份製改革就是將勞動人民的果實占據為私有,是剝削我們工人創造的價值。

  被采訪的工人一臉緊張,盯著那張紙還是說不出話來。

  經過記者再三提示,還是不行,後來,隻好先把攝像機關了,畢竟那玩意兒也挺費電的。

  記者問工人,都讓你照著紙上寫的念了,你咋還不行呢?

  工人喘了口粗氣,紅著臉說道:“俺不太認得字,念個一二三還中,別的不會啊。”

  記者險些當場吐血,你不認字咋就不早說哩。

  那就挑一個認字的,記者暗想,就不信你們兩百來人,還弄不出一個能正經說話的。

  於是第二位閃亮登場。

  之所以叫做閃亮登場,是因為這位是真的能說的,口才咋樣不太好說,可在平日裏在一群男男女女的年輕人當中,罕遇對手。

  這下好了,記者放心了許多。

  便又將前麵的問題問了一下,這位工人馬上就進入了狀態。

  “想法肯定是有的。”這位說到這裏還停頓了一下。

  記者暗喜,這一次找對人了。

  接著這一位就開說了:“你說人要是沒點兒想法,活著還啥勁哩?是吧。就這個股份改革的事兒,我們廠長就說過了。”

  “嗯,你認識我們廠長吧?嗨,就那挺壯實的那個,其實就是胖,我們廠長不喜別人說他胖,隻能說壯實,這你能理解的吧?嗯,對,理解就好,理解萬歲麼。”

  “咱說到哪兒了?嗯,對了,說到這個股份的事,我們都有的,你看到了吧,對,就剛才那個,說個話都說不明白的,他也有的……”

  記者已經聽了快十分鍾,沒有一句貼到問題上的,最後攝像大哥隻好把機器放在了地上,一直扛著實在是太累人了。

  記者隻好叫停了這一位的長篇大論,換人吧。

  結果又換了幾位,不是念得磕磕巴巴,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造假采訪,就是呆呆地拿著紙條一言不發。

  劉炳義進來轉了一圈,被記者趕了出去。

  市裏駐廠工作組組長顧順義也來看了一下,得知是省電視臺的記者之後,火燒眉毛一般地跑了出去,用張軍辦公室的電話,結結巴巴地向上級報告了這件事。

  坐在一旁的他目瞪口呆,原來這還是兩夥人呢,這說明啥事?說明又有人插一腳了嘛。

  好,張軍差點兒就拍手叫好了。

  現在的局麵對他來說,參與的人越多越好,場麵上越亂越好,他和趙廣民的計劃才有可能成功。

  他簡直想要好好感謝感謝後來的這一夥以采訪為生的家夥們。

  這邊前後折騰了兩個多小時,采訪未能如期完成。

  記者們走了,當天晚上的電視臺新聞節目上,對紅星電子廠的采訪還是如期播出了,隻不過,那兩名被采訪的工人怎麼看都不像是紅星電子的工人,其中一位的背景還是車水馬龍的大街上。

  盡管這一檔新聞粗製濫造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但它還是起到了該起到的作用。

  市裏派出的工作組悄無聲息地撤走了。

  同時,關於瑞光無線電廠股份製改革的行動也停了下來。

  唯獨身在局中的張軍和紅星電子的職工們跟沒事人一樣,該幹啥就幹啥,車間內照舊熱火朝天,幹勁十足。

  張軍恢複了自由,立馬起身趕往區政府趙廣民辦公室。

  兩人見麵,都有些哭笑不得。

  張軍把自己的分析說了一上,趙廣民聽了之後連連點頭。

  “就是這麼回子事,我猜測這個瑞光無線電廠股份製改革的事兒,是王家插手了,宣傳這塊兒,一直都是王家的人。”

  至於原因麼……無非是分配不合理了,或者幹脆就沒有王家的份。

  “我們該咋辦?等著麼?”

  張軍的問題也是趙廣民的問題。

  “我覺得等著也對,不過,上午市裏來了電話,意思是你那廠子要先停下來。”

  “停下來?”

  張軍有些不敢相信,還真有人讓一個出口掙外匯的廠子停下來,這些人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呢?

  現在可是剛接手兩萬臺風扇的大單子,產能原本就不足,再這麼折騰一下,還能履行合同了嗎?

  相比起來,趙廣民其實更著急。

  紅星電子公司可以說是他極力促成的一次試探性改革,如果失敗了,意味他今後的政治生涯有可能就要止步與此。

  周大海跟他不一樣,在現崗位上退休幾成定局,即便是紅星倒了,對他影響並不大。

  但是現在紅星這池水越攪越渾的情況下,他也有點兒不敢伸腳了,退一步的話,至少不必去得罪那些得罪不起的存在。

  可為啥這心裏總是不甘心呢?

  趙廣民幾乎是咬著牙領著張軍往周大海的辦公室去的。

  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找周書記討個主意,他老人家經驗足。”

  兩人來到周大海的辦公室。

  周大海已經有些謝頂了,圓圓的臉上看不出喜怒,細小的眼睛瞇起來時,有一種要吃人一般的氣勢。

  這樣一個敏感的時期,不管是誰說話都要留幾分。

  周大海看了看年輕的張軍,好半天才說道:“張軍你今年有去看過你爺爺嗎?”

  聽了這話,趙廣民才想起,這個年輕人再怎麼不受他家族那邊的看重,可畢竟是張家這一代的長子長孫。

  趙廣民的心思開始活躍起來,周大海朝他看了一眼,不再說話。

  張軍當即明白了周大海的意思,看起來他也沒什麼好辦法了。

  去找爺爺幫忙,當然有可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

  可是他和爺爺之間剛剛才達成合作協議,馬上去找他解決問題,會不會讓人家小看了自己,以後再談條件時可能會處於被動局麵。

  從周大海那裏出來,張軍直接就回了家。

  家裏一如既往的冷清,牆上的相框裏,單紅淡然的微笑著,如一泓清泉的眼睛裏,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張軍就這樣靜靜地站在相框前呆了很久的時間。

  三天過去了,事情沒有任何進展,張軍瘦了一圈兒。

  五天過去了,張軍滿臉胡碴地又去了一趟趙廣民那裏,看到的是同樣胡子拉碴的趙廣民已沒了半點兒領導模樣。

  這不是辦法,五天時間,已經給本就緊張的生產安排造成了極大的困難,兩萬臺風扇的合同就像一個巨大的磨盤壓在張軍的身上,幾乎要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