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含霜直勾勾地盯著那一袋晶核,喉嚨不自覺滾動。
“繼續？”古德澤轉過頭來問她。
“行啊。”未免太過露骨而被察覺，原含霜迅速收回視線：“不過幹這麼比試有點沒意思，不如來點彩頭？”
“你想要什麼彩頭？”
和她料想的一樣,古德澤沒有拒絕這個提議。
雖然屢屢敗於她手下，但小少爺有一點格外勇氣可嘉，那就是自信。當然了，這也得多虧了自己這兩年手下留情,給人留下點希望,不然哪有今天。
於是原含霜裝作若無其事地指了指黑西裝手裏那袋晶核：“就這個吧。”
幾個打雜的黑西裝頓時對她怒目而視。
雖說這群掘地蟲等階不高，但勝在數量多，這一袋子拿出去，估計能買到上萬星幣，更何況還有個二階高級的首領晶核。即便對他們這些陪審員來說，也算一筆小外快。
“拿來。”古德澤淡淡地說。
少爺發話,不得已,黑西裝隻能交出手裏的袋子。
“這不算彩頭。”拿到晶核後,小少爺看也沒看一眼，直接隔空扔給她：“給你了，就當比試的報酬。”
“少爺大氣。”滿滿一袋晶核落入手中，原含霜當即心花怒放。
她心情好,打定主意給古德澤留點麵子：“這附近全是掘地蟲的屍體,有礙發揮,我們不如重新選個場地？”
“既然是我們兩個人的比試,就不需要無關人等旁觀吧。”
原含霜覺得自己真是個大好人，不僅想著如何不著痕跡地放些水,還想方設法保留古少爺的麵子。
“少爺——”彭石第一個露出不讚同的神情。
然而古德澤壓根就沒理他,直接抬腳：“嗯,你帶路。”
看著遠去的兩個人，彭石眼神沉了沉。
其他幾位黑西裝問：“老大，少爺不讓我們跟著，現在該怎麼辦？”
“慌什麼？”彭石低斥：“既然有追蹤儀，遠遠跟在背後保護就好。”
他眼底殘留著沉思，抬起手腕，手指在光腦上麵連點幾下。
“嘟”的一聲後，對麵接通了，裏麵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主家助理部。”
“您好。”彭石賠笑：“這裏是陪審員三號。”
方才離開的時候，他暗地裏用光腦掃描了一份原含霜的麵部數據，現在就派上了用場：“勞煩您調查一下錄像裏的小女孩，她和少爺關係格外密切。”
以古家如今麵臨的局勢，能夠選擇的餘地實在不多。在這些人裏，覺醒了家族招牌擬態的古德澤自然更能脫穎而出。
此事茲事體大，在正式決定前，古德澤在1999星上留下的一切，包括性格，人際，實力......都會寫入檔案，供主家的總評審和家主過目，不容有失。
等傳輸完畢後，彭石低聲道：“還有一件事......1999星附近的五號低級汙染星疑似出現不明異動，我們在這裏看到了一位骨龍擬態天賦者和光明聖殿的星艦。”
“骨龍擬態？！”
對麵的聲音頓時拔高，“那頭龍的雙眼和周身是否燃燒著藍色的蒼白鬼火？”
彭石回憶一下：“是。”
“深淵骨龍......”
通訊器背後的語氣片刻後恢複冷漠：“我知道了。這不是你有權限接觸的信息，主家無意介入聖殿同其他勢力的交鋒。不要節外生枝。”
彭石下意識站直身體：“收到！”
......
另一旁，原含霜瞅了眼一直埋頭跟在自己背後的古德澤：“他們不是學校的人吧，怎麼回事？”
雖然她是古德澤單方麵認定的對手，但不至於連一點日常交流都沒有。好歹是一個學校的，沒啥大過節，算不上仇人。
少年抿了抿唇。
老實說，見慣了平日趾高氣揚的古德澤，猛一看還挺讓人驚奇。
看出古德澤並沒有想回答的意思，原含霜也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剛走幾步，就聽見背後傳來聲音：“......他們是古家主家的人。”
聯邦由五大公國組成，五大公國分別由五大家族財閥把持，古家便是其中之一。能以一介家族之力控製一個公國，想也能知道這五大家族有該多麼龐大。就連1999星球上這種偏遠星上，僅僅隻是繼承一個姓氏的古家旁係，都能做到隻手遮天，全校老師學生排隊奉承的地步，足以見得其勢力。
打開了話匣子，接下來的話便容易說出口了。
古德澤頓了頓：“古家主家的獨苗繼承人不久前出事了。”
這件事算不得什麼秘聞，前陣時間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也就隻有原含霜這等沒有光腦，也不關心時事的人才完全沒耳聞。
古家欽點的繼承人走的是天之驕子的路線，一整個財閥公國最好的資源傾倒，前二十幾年活得順風順水，但沒料到在探查一處古文明遺跡的時候出了大岔子，遇上了極其罕見的幻覺型腦蟲，當場被判定為腦死亡。
畢竟古家主係隻有這一顆獨苗，自然得全力去保。前一陣子老家主甚至私下請光明教皇親自出手，具體結果還沒有公之於眾，但古德澤知道，結果並不好。
腦死亡不比原含霜爸爸的腦部受損，而是變成完全無法思考植物人。
繼承人的出事要古家猝不及防。
若是想再培養出一個繼承人，少說又得花費數十年時間，偏偏主家沒有更加亮眼天賦的年輕人，於是隻好將目光放在旁支上。
古德澤有幸入圍。
簡單來說，就是天上掉餡餅，一日飛升。
原含霜早就知道古小少爺家世顯赫，但顯赫到這個地步，是她沒有想到的：“所以，你成了古家主家的繼承人？”
古德澤深吸一口氣：“不，和我同時被選中的旁係還有好幾個。”
幾位同樣優秀的適齡人角逐，但最終能過繼到主家的隻有最出挑的那個。
雖說赤焰斑斕虎極其稀少，但到底針對其他人而言。擁有古家血脈的人覺醒自家招牌擬態的概率還是很高的，也是被主家看上最基本的條件。
“剛剛那些人是主家的陪審員，他們負責將人帶回主家，還負責出具旁支的調查報告。一般人都會選擇和他們打好關係，希望對方能美言幾句。”
“哦，這樣啊。”
原含霜漫不經心地摸了摸魚魚圓滾滾的肚子：“你不想去？”
“......我不知道。”
古德澤罕見地有些迷茫：“我沒有選擇的權利。”
他的父母和身邊所有人都對他寄予厚望，收到消息後欣喜若狂，直誇他光宗耀祖，這些天天天在他麵前耳提麵命，私底下給陪審員送禮。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次汙染星曆練過後，他就得跟隨陪審員一起，啟程前往古公國，開啟真正的考核。
沒有人過問他自身的想法，他也做不了任何決定。
正是因為如此，古德澤才會這麼迫不及待地來找原含霜下戰書。
他想在離開之前，同這位壓在自己頭上整整兩年，剛入學就把他一拳打懵的對手，堂堂正正地再戰一場。
除此之外......或許還有一些古德澤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可惜站在一旁的金發女孩渾然不覺。
“哦，我明白了！”
原含霜鋼鐵直女向來很可以的，半點沒有意識到古德澤扭扭捏捏的潛臺詞，反倒領會了他想在離開前再挨一次毒打的心情：“等走遠一點再比。”
剛才聞了下晶核的味道，她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
自從兩個月晉升二階後，原含霜幾乎再也沒有真正意義上吃飽過。營養液能夠提供的飽腹感驟然變得微乎其微，即便是最貴的營養液也一樣。
她並不是沒有經曆過更加饑餓的境地，倒也還能忍。
但現在香噴噴的食物擺在麵前，這誰能忍？
一邊走，原含霜一邊悄悄從袋子裏摸出晶核。
掘地蟲的晶核約莫指節大小，在陽光下呈現出淺淡的綠色。這是蟲毒的顏色，蟲毒越濃鬱，晶核呈現出的綠色就越濃。
原含霜這兩年惡補星際各類知識，知曉蟲毒是全星際最毒的東西。
蟲毒不僅僅能毒死人，還具有強烈的腐蝕效果，高等蟲族甚至能將蟲毒諸注入星球內核，徹底汙染並改造一整顆星球的環境，將其製造為蟲族適宜存活發展的領土，比生化武器還生化武器。
這玩意......真的可以吃嗎？
捏著晶核，原含霜心底陷入猶豫。
她隻知道晶核可以拿來當能源，至於能不能吃，書上還真沒寫過。
權衡利弊三秒後，她悄悄把晶核扔進嘴裏。
管他呢，自己的饑餓感還能作假不成？應該吃不死人。
“蹦嘎。”
堅硬的晶核外表被咬開，內裏淌出冰冷的液體。
當場就能從口腔腐蝕到腹腔的蟲毒直接被分解，乖乖地化作一道道熱流滾入胃部，為主人提供動力。
好香！
察覺到熟悉的飽腹感，原含霜簡直感動到眼淚流下來。要知道吃不飽就意味著修煉速度慢，修煉速度慢，可不得讓她這個卷王急個半死。
現在終於找到了原因。
原來是營養液能夠提供的營養價值不夠，需要換更高級的！
挺好的。這兩年好不容易存了點錢，又有辦法謔謔了。
接下來一條路，原含霜都在默默的往嘴裏塞晶核。
雖然她吃這玩意就和吃糖一樣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但為了照顧古德澤，她還是選擇了暗中進行。
等找到下一處開闊的場地之後，原含霜成功用半袋晶核將自己肚子填飽。
已知飽腹值和她能夠發揮的最大武力值同樣相關，所以在比試開始之前，原含霜格外關切地問了一句，結果成功得到小少爺的黑臉。
“你是在看不起我嗎？”
“......好吧。”
既然古德澤這麼說了，原含霜決定好人當到底，速戰速決。
希望不要給孩子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她迅速同錦鯉同調附體，瞳孔變成瀲灩的紅色。
與此同時，古德澤額心同樣燃起赤焰，隱隱約約能夠看見紅色王字。
說實話，若是比原含霜高階太多的天賦者，她或許的確找不到什麼有效的應對辦法。但古德澤現在和她不僅同階，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小孩，往那裏一站，落到古武大師眼裏，渾身都是破綻。
就在原含霜思索著怎麼不著痕跡地放水時，忽然眉頭一皺。
她垂在身旁的手不著痕跡地背到身後，手腕上纏著的鋼鐵手環微微亮起，冰冷的刀柄霎時間悄無聲息地墜到手心。
下一秒，她忽然就地一滾，險而又險地避開撲麵而來的陰影，手中唐刀毫不猶豫地往前一擲！
原含霜這幾年賺的錢，其中有一大半都花到了這柄刀上。
既然花了大價錢找黑街匠人打造，當然不可能是什麼普通的冷兵器，不然都對不起花出去的錢。
唐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淩厲的弧線，準而又準得釘進樹枝裏，將那道撲出來的黑影。手腕上的係帶閃了閃，刀柄上的鋼線又自動彈射而回，落入刀鞘內，完美實現重複利用。
“啊！”
古德澤隻在她扔刀的剎那嚇了一跳，很快，多年家族良好的訓練成果就讓他冷靜下來，同時發現了自己身後的端倪，登時驚出一身冷汗。
那是一個人。或者用人這個詞來形容已經不對，因為從他脊柱背後刺出數隻黏噠噠墜著血和碎肉的蜘蛛足肢，麵部已經腐蝕到看不清原本的麵容，取而代之的是破臉而出的口器和密密麻麻蟲卵一樣的複眼。
“是寄宿蟲。”
寄宿蟲是專門寄生人類，在人類體內發育成長，最終長成成蟲態後便會從人類體內破體而出，並且將其吞噬幹淨。
原含霜看出這寄宿蟲的實力至少在三階，當即沉下心來：“跑！”
天賦者越往後修煉越難，速度越慢。當初她從零階晉級到一階隻花了一個多月，從一階晉級到二階卻花了整整一年，這還是在開了掛的情況下。
正因如此，所以每個等級之間的差距也就越難跨越，更別說高出整整一個大階，就算有再強大的古武招式，也無法彌補。
她二話不說，抬手就把自己身上所有負重卸了下來，反手扔過去。
趁著這個間隙，原含霜扯著古德澤，頭也不回一個勁往前跑。
後者一邊跟著跑，一邊按下通訊器，聯絡方才被甩下的黑西裝。
“這不是一顆低級汙染星嗎？怎麼會屢次出現三階蟲族。”
連向來粗枝大葉的古德澤也發現不對。
如果說掘地蟲是地震引發的巧合，那寄宿蟲絕對不是巧合。
初級學院年年帶學生來這裏曆練，早把這顆低級汙染星摸透了，要不然蕭雲夢也不可能這麼放心大膽讓原含霜一個人進行實戰曆練，還不是篤定了她如今的實力能夠在這裏橫著走。
“不知道，應該是出什麼事了。”
原含霜搖頭：“不然光明聖殿怎麼可能出現在這。”
金發小女孩靈活地在山林裏奔跑跳躍。她前世沒少在野外求生過，一會兒就找到了個被落葉遮蔽的山洞，示意古德澤停下來。
“沒事，那隻寄宿蟲還沒能完全吞噬宿主，它追不上來。”
“嗯。”古德澤點了點頭，神色有些別扭：“剛才多謝。”
比試三番五次被打斷，再加上發現汙染星上的不尋常，當下兩人也沒有什麼再比的心思，確定了暫時安全後，一時間氣氛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古德澤忽然開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什麼什麼打算？”
原含霜正在打量這個他們暫時用來落腳的山洞，時刻保持警惕。
小少爺半點沒發現她的走神，反倒扭扭捏捏道：“你現在已經二階了，隨時可以畢業去中級學院。”
說完，又怕她誤會一樣連忙補上：“我隻是想隨時掌握對手的消息，你不要多想！”
事實上別說多想了，原含霜壓根就沒想。
她一邊敲敲山洞內裏，又看了看外麵，嘴上敷衍兩句：“問這個幹嘛？你回去好好當你的大少爺，以後高級學院總能見到。”
古德澤沒再說話了。
安靜了一會，這回輪到原含霜出聲：“這個山洞好像有點不太對。”
她仔細檢查了山洞周圍，發現了不少人工開鑿的痕跡。
這顆汙染星雖然分屬低級，但被蟲毒汙染的時間少說也有數百年，按理來說不應該有這樣的痕跡才對。
說話間，剛剛安靜了沒多久的地麵就再度開始震了起來。
這回和之前的輕震不同，仿佛就是腳底深處傳來，轟隆隆地震響。
原含霜在心裏哀歎了一聲自己的烏鴉嘴，“快出去！”
結果話還沒說完，山洞驟然坍塌。